铁追风惊讶他的归来,得知他手上有大量下界灵草,也乐得与他交换。
二人心满意足,嬴仲景又回到客栈。
女人们各有去处,只那名妃色衣衫的女子好似失忆,说不清楚自己的身世。
客栈的女管事都说,此女除去美貌至极竟什么都不会,连为她寻去处都是难事。最后由掌柜做主,为少女找到归宿,进入一户云姓富户府中做事。
临走前,嬴仲景坐在三楼窗口,漠然垂头打量,客栈后有一条狭窄的街道。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坐在棚下,口不能言,眼不视物,和几个残疾的乞丐坐在一起,摆动着垂下去的双臂,状似癫狂。
繁华富裕的中都鲜少能见到乞丐,就连最贫穷的人家都会受到官府的接济。
这些人大都有重罪在身,被刻意折断四肢,甚至每日会被游街。路过的人看见,连一口唾沫都不想给。
看到偃师舟现在的日子,嬴仲景虽做不到完全放下,却也不想再与此人有任何牵扯,免得让他恶心。
从昔日人人敬仰的仙门掌权人,到如今人人嫌弃的老乞丐,感受自己一天天老去直至死亡,对一心渴求长生的偃师舟来说,如何不是最重的惩罚。
每到饭点,一群乞丐就会疯疯癫癫跑到大街上讨要饭食。讨不到就到臭泔水里翻找。
偃师舟是不想死的,即便再不愿,他也会去做。
他修为尽废,比当初经脉闭塞的嬴仲景还不如。饥饿与寒冷叫他无暇顾及其他,每日浑浑噩噩地苟延残喘。
他用尽全身力气扭爬到街道上,一个不注意撞在某个背剑的青年脚边。偃师舟口中咿咿呀呀,顺势伏地乞讨。
“门主!”长安震惊地扶住偃师舟,他听闻中都有一个老乞丐很像门主,才执意过来寻找。
骤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偃师舟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吼叫,颤抖着倒在地上往后爬。
长安又往前走,俯身拉住偃师舟道:“我带你……我!”
现在的苍无山除了冯川,恐怕没有谁会欢迎偃师舟回来。长安话语哽在喉头,又道:“我们先寻个地方,安顿下来再想法子。”
顷刻,客栈内跨出来两个伙计打扮的人,其中一个道:“不论你是谁,都不能带走他。”
长安道:“为何!门主如今这副模样,他……”
想到生死不明的嬴仲景,他有些说不下去,两两为难之下,又哀求:“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至于如此羞辱他。”
两个伙计冷笑:“咱们虽是普通凡人,手上也有宗主赐的宝贝,岂能让你踩在灵音宗脸上。”
一番僵持,还是长安先败下阵,他不想,不想为了这种事向灵音宗动手。
老实说直到今日,他也难以想象偃门主会做下那等事。他用商量的口吻道:“起码,起码,不要让他做一个乞丐。”
两伙计道:“这是宗主的意思,嬴前辈如何,此人就要如何。所谓以牙还牙,恶有恶报,便是如此。”
似乎捕捉到事情的关键,长安不住重复那句“以牙还牙”,大声道:“什么意思!你们怎知嬴仲景如何,他!是他回来了吗?他在哪里?”
没有人会回答他的话,二伙计拖拽着偃师舟往小巷走去。偃师舟口中呜咽,口鼻出血。
长安大喊:“门主!巧巧她如今很好。您!您!不必担心。”
偃师舟哭着被拖进巷子,长安在意嬴仲景去向,像阵风似的冲进大堂四处打听消息。被人推出来,他又打算去灵音宗。
刚走出一段路,察觉到背后幽冷的视线,长安倏然回头。
只见嬴仲景站在三楼窗口,二人视线交织,嬴仲景凝望着他,缓缓合上窗户。
长安思绪万千,刚上前几步,却又停在原地。
就算仲景愿意见他,他还能以朋友自居?那杯险些毒死仲景的茶,是他们三人合谋后亲手送过去的,他又有什么资格上楼。
定了定神,长安再不看巷口,黯然转身离去。
屋内的嬴仲景面无表情地收拾衣物,打算回灵音宗。他想试试,再次看到这些人时,心底是否还有波澜。
没有。
一点都没有。
走到一楼,那名半路领来的女子还在大堂等他。此女年约十四五岁,对他来说,还是个半大孩子。
少女捧着一朵花,看着他道:“给你。”
嬴仲景接过,只是最平常不过,墙角随处可见的小白花。他微笑问:“什么意思?”
少女道:“花,感谢你。”
嬴仲景轻嗅花香:“我收下。不过,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帏帽?”
少女拉着帏帽上的薄纱,盯着自己的脚尖:“他们叫我不许摘,只能给卖家看。为什么要给卖家看?我可以摘吗?”
他们?
那伙拐子?
嬴仲景含笑:“给你洗脸的姐姐不是看过吗?摘吧,我走了,往后保重,莫再被人骗了。”
接下来,他就该闭关洗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