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弓着腰,颤颤巍巍引着李连胜和霍祈清来到井旁,二人看了眼深不见底的井水,对视一眼。
李连胜略一点头,抬手砍在了小陈的脖颈上,霍祈清拖着他的脚腕,将他拉进了和厨房相连,但一看就鲜少有人进来的柴房。
把小陈的大半个身子塞进草垛里仍觉不保险,霍祈清又从一旁挪来缺胳膊少腿的橱柜,拿杂草掩住,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灰。
“接下来怎么办?”
李连胜看了看忙碌的庭院,经过后厨的人愈发多了起来,再不行动只怕要身陷囹圄。
霍祈清观望四下情势,连通后院的是建于水上的一方庭榭,眼下正是晌午,后厨的侍女都忙着往前厅上菜,庭廊路窄,侍女手上都是精心准备的菜肴,紧盯着脚下的路都来不及,根本无暇顾及此处发生了什么。
她当机立断道:“井水毒发还需一段时间,小陈这段时日没出去必会令人起疑。兵分两路,我扮作侍女混入府中打探情况,你推着菜车出去,看到府内燃烟立刻接应。”
“燃烟?”李连胜收拾菜车的手一愣,而后惊呼出声:“你要?!”
“嘘!”霍祈清眨眨眼,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把火,把这些老鼠都烧出洞来。”
李连胜垂头,围襟折起来遮住了大半张脸,飞快地从后院两排护院前穿梭而过。
他本来要劝阻霍祈清不要轻举妄动,等找机会给营里报信再另行决断,但刚踏出后院看见比晨时还严密的护卫,心里便了然了。
一则桃花镇据点被毁,军营中暂且无人能收到消息,等找到办法传信回去,里长的尸体怕是凉透了。
二则最了解桃花镇的便是里长,救出他,桃花镇才有生机可言。
思及此,他不禁握紧了推车,贺虞这小子深谋远虑,绝非等闲之辈。若能活着出去,或许……只有他能帮自己完成那件事。
找到他弟弟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李家最后的女儿。
霍祈清嘴里咬着刀柄,将腰封一圈圈缠紧在腰上,眼睛还时不时眺望着窗边,看下一拨前来上佳肴的侍女什么时候过来。
见一群宫娥似的人儿裙袂翻飞,天上谪仙般飘了过来,她忙将刀别进缠紧的腰封间,端上美酒便出去了。
“姐姐,可等等我!”
末尾两个侍女被她喊回了头,嘀咕道:“你不是我们这一列的吧?怎么瞧着眼生?”
“姐姐好眼力。”
霍祈清头发盘成两个髻垂在耳边,鹅黄色的飘带随风飘扬,衬得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乖巧极了。
她一蹙眉,故作懊恼的样子,更是让二人想起了刚入府的自己什么也不懂的模样。“都怪我,早上吃坏了肚子没赶上前面一趟,妈妈骂了我一顿,叫我跟着姐姐们送酒。”
“无妨无妨,你跟着便是。”右边稍清瘦的姑娘将她拉入队伍,一见如故道:“我们刚来也是这样,经常被妈妈骂,过段时间熟悉就好了。对了,你是上次贵客住进府里时招进来的吗?”
不怪她这样问,里长府自打来了一位神秘的贵客,府里用度水涨船高,连侍婢都要新挑一批。见霍祈清眼生又年轻,模样还俊俏,难免新生好奇。
一旁的略矮些的姑娘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
霍祈清眼神飘忽不定,她哪里摸得清状况,含糊其辞便也混过去了,还好这姑娘话多,也不计较她说了什么,只一股脑儿的往外倒苦水儿。
“唉,你是不知道从前贵人没到我们府里时多清闲,哪来如今这么多事儿?不仅一顿饭要用四十八盘菜肴,连酒水都要二十年前的陈酿!我们啊,那真是做好上顿开始愁下顿,还要保证餐餐不重样,从食材运进来到做成精品每个步骤都有人严盯死守。啧,要我说,这贵人的嘴就是金贵。”
想必从前里长主持府中用度时清俭至极,是以这姑娘才忍不住低骂两句奢靡。
她说完这话,那略矮的姑娘便再忍不住斥道:“小心你的嘴巴!上次被妈妈罚的还不够吗?”
瘦姑娘冲她吐了吐舌头,没敢反驳,只是拉近了和霍祈清的距离。
霍祈清暗自点了点头,瞧着离厅堂还有一段距离,故作无意问道:“这贵客什么来头?里长竟然这么敬重。”
瘦姑娘耸耸肩,“谁知道呢?不过看有粮车一批批往仓库运,可能是百越那边的吧。”
前几年百越同大邺签订了协议,为防岭南军粮草供应不足,百越需向大邺打开归雁粮仓,而大邺则帮助百越开辟商道,让百越的货物售往各国各地。
那么,有了百越运粮做幌子,这粮车下边运的是什么自然也就没人怀疑了。
更何况,这伙贼匪还拿捏了整个小镇的命脉,一旦同里长谈崩了,桃花镇便会面临血光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