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叶寻、秦延舟几人直奔南疆鸣溪谷,安排了一些人盯着千金食肆的动静,与此同时,寒天阁也传来消息,二老公子闭关的地方的确没人。
这消息一传回来,秦延舟几人确定,千金食肆的真正老板以及千水楼的楼主,确实是二老公子无疑。
秦延舟没想到,兜兜转转,师父要找的人竟然就在身边,只可惜师父直到去世都不知道。
一行人上路后,原本来到若谷城的那些江湖门派还想再跟,后来听说寒天阁几人并非去江南千水楼寻仇,而是去南疆鸣溪谷,都纷纷止了心思。
江湖上都知道,一来鸣溪谷谷主性情古怪,求药者定要留下些让他满意的东西才能拿到药,轻则断手断脚,重则性命不保,久而久之,就再也没人去鸣溪谷求药了,毕竟拿到了药也没了用处。
二来,南疆多密林毒木,据传处处都飘着毒气毒虫,很可能有去无回。
江湖一众想跟去看热闹,最终也望而却步。
而此时的秦延舟坐在马车里,心情格外舒畅,想着不日眼睛就能恢复,更是笑逐颜开。
于是不停的拉着叶寻说话,问道:“阿寻,此前你一直在南边生活?南边哪里?”
叶寻想了想:“就离江南不远的安城。”
秦延舟皱眉惊讶道:“江南?你生活的地方竟然离江南这么近?”
叶寻“嗯”了一声,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有些期冀,也有些忐忑,最后都归于平静。
秦延舟又道:“那你小时候生活是怎样的?”
叶寻对秦延舟的信任与日俱增,听到秦延舟如此问,只沉默了一瞬,就缓缓开口说了出来:“最开始我被人卖到了江南的一家大户,我来后不到半年,那家大户的夫人就被诊出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并且是男孩。于是通过熟人,又把我卖给了另一家大户,这家大户觉得我年龄大了些,但苦于无子,还是买了我,只是没过多久,他们不知又从何处买来了一个刚出生的男婴,于是将我扔到了街市上。”
秦延舟听的手背青筋暴起,生气的同时又十分疼惜,本想大声叱问这些人都是谁,但突然想到叶寻那时肯定不大,心中定会难过,尤其被抛弃到街市上,孤零零的一个孩童,恐惧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秦延舟心下一痛,仿佛被针刺一般,疼惜的坐在叶寻身边,揽过他的肩膀,轻轻拍着道:“你那时很小吧?是不是特别害怕?”
叶寻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原本每次想到这些,都会麻木的心,此时却升起了丝丝温热,然后将这颗不知麻木淡漠了多久的心慢慢的包裹起来,温热的有些熨帖,于是叶寻坦诚又轻松的说道:“第一次被扔在街上大概三四岁吧,的确害怕。”
秦延舟知道叶寻从小被卖来卖去,但没想到还被抛弃过,胸口又是一紧:第一次?阿寻竟然被抛弃过很多次?他们怎么敢?
只听叶寻继续道:“后来我被捡走,又被转卖了几次,又被扔掉,害怕了几次后,就麻木了,我那时就想,无论怎样,我总会被扔掉的。”
秦延舟胸口被扯的生疼,突然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叶寻一顿,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跟人讲这些时,那人脸上露出一副怜悯的模样,转头就将此事传的人尽皆知,还添油加醋的说自己还被送进去了雅竹堂,雅竹堂,里面都是年幼年轻的男子,供人取乐的地方。
而现在,自己基于信任与安心,试着回馈秦延舟的坦率,将曾经再也不想宣之于口的过往讲出来,没敢想象秦延舟会是一副什么表情,抑或做出什么举动。
没想到,秦延舟竟然哭了出来。
叶寻此时的沉默,让秦延舟误以为此事勾起了叶寻的痛苦过往,本还揽着叶寻的肩膀抽搭的哭,变成一把将叶寻拥入怀里,然后——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叶寻原本心中有所触动,向来麻木冷淡的心也温软起来,但现在秦延舟毫无预兆的抱着自己大哭,一时觉得十分好笑。
于是,叶寻也就笑了出来,然后从一只食盒里拿出一块艾草糕,一边听秦延舟哭,一边吃了起来。
等叶寻吃完了一块艾草糕,见秦延舟仍旧嚎啕不止,于是轻轻拍了拍秦延舟的后背,笑着安慰道:“你哭什么,我都还没哭呢?”
秦延舟边哭边道:“你怎么没哭?你定是已经哭过了,并且还哭过了很多次。”
叶寻不笑了。
叶寻不知为何,心里温软一片,不由自主的也抱紧了秦延舟,安心的靠在秦延舟怀里,叶寻想:秦延舟,你怎么这么柔软?
骑马跟行在车外的夏栩四人,听到车里突然传出秦延舟的嚎啕大哭,一时受到惊吓,不知发生了什么。
夏栩敲了敲车厢,大声道:“延舟!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叶寻见秦延舟大有一副不哭痛快不罢休的架势,于是朝外面说道:“没事,他就是、听八卦听的太高兴了,喜极而泣。”
夏栩几人面面相觑,从没见秦延舟听八卦听出这种状态,何况他自己搜集八卦还自己编写出书呢!江湖上最流传的那几本八卦册子,可都是秦延舟一手搜集编写而成,何时见他喜极而泣了?
夏栩似信非信,揣着一脑门子怀疑继续赶路。
而秦延舟哭了许久之后,终于停了下来,眼睛上的锻布都晕湿一片,同样,叶寻的肩膀同样也晕湿一片。
叶寻将锻布摘下,手指轻轻碰了碰秦延舟湿漉漉的睫毛,笑着道:“哭好了?”
秦延舟眨着无神的大眼睛,鼻音很重的说了个“嗯”。
叶寻想:过于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