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推了她。”
“哼。”
“你推了她。”
“哈。”
“你推了她。”尼可·勒梅第一百零一次木然重复。
第一百零一次愉快地给予敷衍回复的巴蒂·克劳奇终于不耐烦了。
“或许你也喜欢高空跳跃?”他亲切和蔼地征询意见,“用踹的可以吗?”
“不,不是我,我不想,可是你不懂。”尼可·勒梅满脸惊恐:“她说了脏话!”
小奥莉从来不开口骂人——她在这方面的词汇量甚至比不过没上过学的孩子!
归咎于傲慢狭隘且自诩清高的格林德沃,这个证明了人类物种多样性的姓氏不知道哪天灵光一闪,认为保持真正纯粹的“高贵”要做的不止是提纯血统,还要从言谈举止中彻底和“下等人”割席,并动手将下流话这个关键词从自家的语言词库和人际生态中彻底灭杀,因此也导致奥莉尼斯在俗语粗话方面的知识贫瘠得令人落泪。
有一次外出清剿火灰蛇,黑巫师躺在她脚下破口大骂问候她祖宗,十六年的人生经验完全不能帮助小女巫分辨“操.你”和“操.你”,信以为真的奥莉尼斯当即手起刀落根除祸患、保证对方再起不能——场面之血腥残忍,吓得在场所有男巫都移形换影出了两英里。
在那之后,霍格沃茨的老师们紧急启动了温室茶话会。会上,年龄最接近,学识最渊博,关系最平辈,身份最合适,教龄最浅薄的考达尔·帕沃尼斯以近乎全票的推荐率光荣当选奥莉尼斯的俚语教学幼师。
顺便一提,近乎全票的一票之差是因为他自己没有投自己。
“Fuck you,screw you,kick your ass属于E级词汇,杀伤力上简陋贫乏,但完美适配所有场合,内涵情绪浅显,通常不会被认作冒犯……”
在那惊天一刀后,考达尔·帕沃尼斯被迫承担起教导奥莉尼斯人类词汇多样化使用实例的责任。扒了三天词典、已经在下流话领域集历史之大成博百家之所长的年轻教授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奥莉尼斯对面,手举一人多高的羊皮纸,一条条往下不带感情地朗诵。
“You suck,you bastard属于A级词汇,冒犯程度低但相比E级情感倾向更重,且具有一定的个性特指和上升内涵,需考虑使用情景及双方关系……you motherfuckers,son of a bitch属于P级词汇,泛用性低,针对性强,使用情景通常为受到极大的冒犯或表示强烈的愤怒……”
“提问。”奥莉尼斯颇有钻研精神地举手。
“驳回。”考达尔眼皮抬都不抬。
“为什么脏话总是和性有关?难道性本身就是一种冒犯吗?”奥莉尼斯权当没听见,“之前我问塞巴斯,他说有些脏话还会出现在伴侣之间,那么我该如何分辨求.爱和侮辱?”
“……你不需要分辨。”
考达尔·帕沃尼斯放下羊皮纸,决定今晚上就去给那条心思阴险的小毒蛇一个恶咒,帮他清洗干净腌臜龌龊的脑子。
“性不是冒犯,人才是冒犯本身——任何爱意都不应以侵犯他人意愿的方式表达。面对没有提前得到你许可的性信号,无论恶意或者真心,你都可以将其视作恶劣的冒犯,替他的家长为他补上礼仪教育。”
“那么脱离了性意味、衍生成为语气词的脏话呢?”奥莉尼斯思考了一下,“我该怎样使用它们,让它们在合理表达我的愤怒的同时不会在生理上冒犯别人?”
“Fuck you,screw you,kick your ass……”年轻教授重新垮起一张脸,干巴巴复述起羊皮纸的内容,“对别人竖起中指,然后念出O到E级词汇中随便哪个短语搭配——请别让我再教第三次。”
考达尔的教学很糟糕,还不布置练习题,奥莉尼斯没能学会。
所以她很少将那卷理论羊皮纸付诸实践。
但刚才她说出口了。
——还用了两次。
“两个F词,”尼可·勒梅试图让面前这个无知的年轻人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两个!奥莉之前可从来没有说过脏话!”
“你管这叫脏话?”阴晴不定的斯莱特林青年突然又多云转晴,表现得比伦敦的天气还要情绪紊乱,“我以为这是调情。”
尼可·勒梅:“……”
他看疯子的表情变成了看变态。
“……你自求多福吧。”
老炼金术师如坐针毡,再难和这个有特殊癖好的找死的变态疯子共处同一张飞毯。终于,对求生的渴望大过了摸鱼的怠惰,他一口气喝光了准备好的复方汤剂,摸出黑袍紧紧裹住正在变形的脸,在跳下去之前转头最后奉劝不知好歹死活的青年,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奥莉向来言出必行……”
巴蒂·克劳奇抚掌:“那不是更好?”
尼可·勒梅:“……”
变态小东西!
六百岁高龄,做不出唾骂小辈这种事的老炼金术师狠狠扭过头,纵身一跃跳进了翻滚的白色海洋,以毅然决然的行动表达自己绝不与其同流合污的态度。
……尼可怎么跳下来了?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我略有困惑地抬眼看向魔力滑过的方向。
他不是在极力避免和傲罗正面交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