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念头一旦冒头,便一发不可收拾,吞噬冷静的火苗在她身体里熊熊蔓延,是烫人的痛意,一阵一阵地炙烤过五脏六腑,麦祎频频深呼吸,仍觉得窒息难耐。
萧索大厦的楼道年久失修,头顶的白炽灯也亮得恍恍惚惚,她借着这点微光朝句玄的侧脸看去,这人正聚精会神听句芒审问厉鬼。
万年冰冷的脸庞底下,藏住了骨子里就沁着与生俱来的温柔。
她总想表现得倨傲、不屑,可这样倨傲的人,如何要因为她在归墟底下苦熬五千年。
而自己苟活的五千年又算什么?
麦祎满眼复杂,一滴泪没忍住,无法自控的,晃悠悠地跌落。
无尽燎原的心火逐渐烧远了,留下一地废墟,她轻不可闻地呼了口气,袅绕而焦糊的心绪散在空气里,世界转眼寒凉,彻头、彻尾。
残忍的现实总让人留不住温情,或许她就不该停留在句玄身边。
她垂下眸,收回自己放肆打量句玄的眼神,牵着句玄的手也松了力道,竭力掩住指尖极细微的颤抖,往回缩了缩。
这反应惊动了句玄,不解的人扭头看她一眼,低声问道:“害怕了?”
麦祎摇摇头,死死咬着后槽牙,憋住胸腔的瓮动,但要平静地回复句玄,还很难。
好在电梯终于落到一楼,梯门自动打开的那一霎,亮光从罅隙挤进昏暗的楼道,句玄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去。
他们没有主动按过电梯,是楼上有住户下来了,看着穿着打扮,应该只是酒店的房客。句玄向句芒甩了个眼神,示意人先停止盘问,不然,他举起手怼着空气怒目而视的样子,是有点……滑稽而吓人。
两拨人打了个照面,相互礼貌点了点头,他们不能在不相干的人前做事太出格,句芒收回手,装模做样后脚进了电梯,句玄见此,也拉着麦祎跟上去,带着人远远站在远离句芒的轿厢一角。
厢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抓着麦祎的手忽然又紧了紧,她下意识低头望去,骤然又听见身侧的人在头顶轻声哄着:“不怕。”
她在呢,再危险逼仄的环境,也不必怕。
麦祎“嗯”了一声,声若蚊呐,听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既已进了电梯,那就先上楼再说。
句芒摁住13楼,剩余精力仍全部倾注在控制厉鬼上,而句玄感知到麦祎似有一丝不对劲,但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到她产生错觉,只当麦祎被吓住,她不是哄人的料,随意安抚两句,没再上心。
新奇的体验,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连句芒方才提过自殒后果的细枝末节,也未被重视起。
她在打量这个环境,从古至今,乘坐这个小方盒上楼的体验,跟飞机一样,也是第一次。
文明进化到一定阶段,人类从露宿搬进了山洞;在平坦安全的旷野上盖起茅草屋;之后建筑材料又演变成更坚固的木头、瓦砾;一座座飞檐翘角的瓦房平地而起后,土地就不够用了,于是,到了今天,承重极好的水泥搭成了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