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想把问号扣到贺卓鸣头上。
就在这时,丁海又道:“来呀,小祈。”
温祈正要应声,就听他说,“程言,你去你的,不用管。”
温祈唰的把脑袋转回来,看向贺卓鸣的眼睛瞪得像大金鱼。
贺卓鸣轻咳一声:“好。”
然后绕过温祈,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里。
温祈走到床头,表情有点一言难尽:“爸,你管刚才那个人…”
丁海露出个笑容:“你说程言?他最近,经常来。”
“还陪我解闷。”他指了指桌上,有象棋盘,扑克牌,以及其他一些丁海爱摆弄的小东西,种类齐全到甚至有九连环。
温祈心里凉飕飕的:“他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丁海回忆不起来了:“你上回来,他也一起,就那后面吧。”
也就是说,上次温祈去找医生,托贺卓鸣在花园里照顾丁海的时候,他就已经误会了?
丁海咧开嘴,道:“都是特意,给我弄的。”
说着,他还让温祈附耳过来,说他下棋故意耍聪明,结果贺卓鸣也不戳破,反而顺坡就驴。丁海挺高兴,觉得他替温祈考验了对方,是个能让着他,对他好的。
温祈简直哭笑不得,但丁海看起来神采奕奕的,温祈都不记得多久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了。
他一时心头泛酸,说实情的话就哽在了喉咙。
反正贺卓鸣自己都配合,那他也没必要立马就拆穿。
后面找机会再慢慢说吧。
“行了。”温祈道,“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他把辣子鸡面的打包盒放到床头。
袋子打开,浓郁的辛香味瞬间窜了出来,极为刺激食欲。
丁海以前发下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巷子口的面馆买份辣子鸡面,名曰改善伙食。但因为治疗用药的缘故,已经忌了很久的辣椒,温祈特意问过护士,现在能稍微放开一点限制。
温祈挑辣椒少的部分,分出大概四分之一的量:“解解馋算了,晚饭还得吃。”
丁海连连点头。
他埋头稀里呼噜,不时咳嗽两声,温祈就坐在一旁看着。
等丁海吃完,恋恋不舍舔筷子头的时候,温祈突然说:“爸,你在这住得怎么样?”
丁海:“挺好。”
“那,要是换个地方呢?”温祈问。
丁海:“去哪?”
温祈想了想:“比如…家附近的公立医院或者疗养院,就像你刚生病时候住过的那种。”
治疗水平和环境的都大打折扣,而且也不可能是单人间,但他会努力保证继续请护工。
丁海看着他,他皮肤黑黄,眼睛周围布满了细小的皱纹。
“行。”他把碗放下:“听你的。”
他这样说,温祈反倒陷入某种情绪,愧疚和无力几乎快把他吞没。
“我以前住塑料棚床都没有,也过来了,怕啥?这地方贵,我还怕给弄脏呢。”丁海说的时候看着温祈,那是种很满足的眼神,好像眼前就是他的世界,其他的都不重要。
“怕什么,安心住你的。”温祈朝他笑了笑,“我打个电话去。”
多待一秒,他都怕控制不住自己。
丁海是这个世界上最需要他待在顾程言身边的人,但只要他说出离婚,他也会是最支持温祈离开的。
温祈以为他已经处理完的那些情绪其实并没有结束,而是一直待在他反复的思量里,待在回家后空荡荡的房子里,待在顾程言冷漠的一字一句里。
连日挤压的委屈和难过无处藏匿,此刻再次倾泻而出。
温祈关上门,气息颤抖不已。
但随后,他就被迫跟门口的人对上视线。
贺卓鸣显然回来已经有一会儿了,他手里拿着新的大海绵,就这么堂而皇之站在门口,如果不是温祈出来,恐怕他就要进去接着演顾程言了。
“怎么,他连医院都不让住了,要赶你们走?”贺卓鸣说,“虽然大家多少都缺德。但像这么缺德的事,一般还是做不出来的。”
这人丝毫不掩饰自己听到的内容,甚至还饶有兴致开始评价。
然而温祈此刻喉间酸得厉害,就连瞪他也是泪眼朦胧的。
贺卓鸣又说:“我是真的想安慰你,但考虑到你这个眼光,实在很难说好听的话,我尽量吧。”
几乎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手里的海绵被温祈一把抢过去,下一秒,又狠狠砸到了他的胸口。
硬质海绵打得贺卓鸣“嘶”了一声,还得连忙接住。
“你闭嘴!”
温祈再也压抑不住,他吸了吸鼻子,眼眶红得厉害,里面盛的泪水几乎能清晰得看见界限。
一不小心欺负过了。
这么令人心动的眼睛,可惜又是在为那个该死的前夫哭。
贺卓鸣看了许久,轻哂一声,抬起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可温祈依然死死咬着唇,用受了天大委屈的眼神看着他。
“我们是微信好友。”贺卓鸣突然说。
温祈不明所以:“嗯?”
“那四舍五入也算朋友。”贺卓鸣继续说,“所以我可以安慰你。”
温祈还在迷蒙,下一瞬,忽然腰间一紧,他被贺卓鸣牢牢抱紧了怀里。
干燥温热的手掌就在后脑,很轻地抚着他柔软的头发,又带了几分不由分说的意味。
温祈头埋在他肩膀上,瞬间眼泪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