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让你失望了,我从小到大都是混世大魔王。在家跟父母顶嘴,在学校忤逆年级主任,上了班拍领导桌子,谁惹我不高兴我就收拾谁,讨人喜欢这个词从来都不跟我沾边。”
“哦——”他拖长了声音,“更讨人喜欢了。”
“你的话太多了,”扇了扇脸上升腾的热度,我一路将这个粘牙精押送到收银台,凶神恶煞地说,“快结账!还有刚刚店里的损失都算你头上,不然大魔王就来收拾你了!”
结完账我和营业员都松了口气,撩开帘子准备出去,看他还站在货架前摸着下巴做出沉思状,我一把抓过他即刻炼化……不是,往外走。
“走啦走啦!还在看什么看!”
“看到有特效药卖,刚刚不是咬到舌头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小瓶喷雾装的药瓶,叼住密封条,波的一声,透明的塑料瓶盖被他扯开,盖子崩开细微的白色裂痕,而他举着药瓶朝我晃了晃,“疼不疼?给你喷点药?”
我瞥了一眼药瓶瓶身,瓶身上空空荡荡,连个生产日期都没有,收回了拉着他的手,“太夸张了,破了点皮而已,舔舔就好了。”
“哦,小动物受伤了,是喜欢舔舔伤口恢复,”毫不在意地将药瓶随手放下,他不知道从哪又变出一瓶瓶装水,“那喝点水,促进一下唾液分泌?刚刚说了那么多话,嘴巴不干吗?”
“?你是哆啦A梦吗?”我疑心他又在逗我,还做出一副无辜正直的模样。开什么玩笑,这两个词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不要,我现在不仅不渴,还能再接着骂你几句,你要不要听?”
“那不如找个餐厅坐下来慢慢来,免得你骂到一半体力不足饿晕过去,结果还是要我抱着你,”这句话怼得他不痛不痒,甚至饶有兴致地开始提议,“走,给你开个包房,补充足体力才有精神跟我继续作对。”
“?奖励你是吧?想得美,自己玩去吧!”这家伙脸皮怎么这么厚,应该跟防弹衣一起放在武器库里。我无语地加快脚上的步伐,听着脚步声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甩都甩不掉。
“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不渴、不饿、不困、不拉屎——不想理你。”
“难怪走这么快,原来是不想理我。”
身后响起他的轻笑,本就是习惯隐匿、行动无声无息的猎食者,却要故意发出点动静,好叫我听清皮靴踩在地面上的敲击声。每一声都恰到好处地与我只隔一步,步步紧逼,像恐怖游戏里逐渐迫近的追击乐。
“这么急做什么,打算去哪里,带上我一起。”
“你是小学生吗?干什么都要跟着别人,去厕所要不要手拉手?”
我挖苦了一句,不耐烦地继续加快脚步,他穷追不舍地跟上来,完全没有被影响到步伐的节奏,腿长了不起啊?“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你太显眼了,带着你不方便,自己乖乖找个地方待着等我回来,别捣乱。”
“真的吗,”他轻声说,“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
直觉中警报尖啸,破空声传入耳中时,我想也不想往旁边一闪,躲开了身后袭来的手——但他的动作更快!似乎预判到了我会朝哪里行动,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朝着我跳开的轨迹伸出,不偏不倚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发什么疯?!”
我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想抽回手。
他的脸上依然带着那种温和的笑意,距离太近,连眼睛也半掩在暧昧的阴影中,暗红的瞳色反而亮得渗人。那层保持了太久的温和开始显得模糊突兀,如同一层浮冰镶嵌在他的脸上,正随着他的动作寸寸崩裂,隐隐流露出危险疯狂的内在。
“怕我?”
他轻声喃喃道,不像是问我,反而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抿着嘴扭动手腕,红线开始在指尖凝聚,准备给这个突然发疯的家伙一记精神分析(物理)帮他倒一倒脑子里进的水。那只手却突然卸了力度,像按住小猫肉垫一样压住我的大拇指肌健,不让我动弹,随后食指中指并拢探入我紧捏的拳头缝隙,试图撬开我的手。
那是一种柔软的进攻。
缓慢,但不容拒绝。
指甲划过掌心带来微妙的痒意,我惊异地躲闪了一下,就被乘虚而入的手指顶开了指缝。骨节分明的指节寸寸入侵,顺着指间的空隙,像藤条缠绕花枝般攀援合拢,中指食指上的指环早已被他的体温煨烫,十指相扣时,连带我也被烫得哆嗦了一下——
他拉着我的手,似乎是示好般轻轻晃了晃。
凝聚到一半的红线停滞。
“……这是什么意思?”我说。
“你喜欢牵手,这样会让你好受一些,”他回答,还是那种不紧不慢的语调,“别紧张,只是你回避了我这么多次提问,总得好好回答我一次。”
似乎我生气后的反击同样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他显然很清楚该如何中止我叠狂暴buff的方法,但是……为什么?
我皱眉看向他。
红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我,那是属于掠食者的侵略目光,贪婪、渴求、不知节制。
我曾见过这样的眼睛,在与秦彻初遇的那个夜晚,露骨到吓得我差点生意也不谈了直接当场出逃N109区。但它在略一试探后就潜伏了起来,并未再直白地展露,像一颗待引爆的雷。
“让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他低声重复。
鸦黑的睫毛像鸟类的羽尖,轻柔覆在珍贵的红宝石上。颤动时,在瞳孔中投下的浅浅阴影,让那层镶嵌在脸上快要脱落的面具,如同停歇在几近融化浮冰上的雀鸟,危险,却也无端显出了一分脆弱。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的,我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