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到了生死关头,人的脑子都会转的更聪明。
“呵,”牢狱内一片安静后,传来上首的一声轻笑。
“卫将军所言似乎有些道理。”
卫卓眸子一亮,可随之那人又缓缓道,“可惜所言皆是歪理。”
“卫将军说林尽尘是如何知晓的,自然是有人告诉了他。”
“是谁?”趴在地上的那人失声道。
陆云霁抬手,挥退了左右,卫卓怔怔地望向离开的牢吏和官差,最后牢房内只剩下二人。
“陆大人……”卫卓心神有些不宁,他抬起眼望向面前一袭绯红官袍的陆云霁,那双漆黑的眸子俯视着他,瞳中酝酿着不明的情绪。
像是无奈,像是讶然,又像是自嘲,随后那眸光凝实,投向卫卓变成森寒和刺骨的冷意。
“是我告诉他的。”
陆云霁慢慢道,“是我传信给他的。”
“什么?怎么可能?”卫卓惊诧,他失声道,“怎么会是你?你们不是不和么?”
陆云霁面上不辨情绪,只是望着卫卓,卫卓惊疑的盯着陆云霁好一会儿,最终他在那双浅眸中窥见了藏的很深的维护。
“呵,呵呵”卫卓低着闷闷笑了起来,“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哈哈哈,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
是他卫卓看不清形势,原来林尽尘与陆云霁是一伙的,那他原本想通过陆云霁来拉林尽尘下水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来林尽尘有陆家护着!
“原来终究是你们陆家要害我。”卫卓吼道,眸子通红,“你以为你们陆家还能风光多久?”他桀桀的笑出声,“你们陆家的下场只会比我惨百倍千倍!”
陆云霁不再言语,掀起袍子,一步步踏离牢房,背后是卫卓怨毒的咒骂声,
“陆云霁,你们陆家皆都会不得好死!”
“林尽尘,我咒你千刀万剐!”
“圣上——”身后人哭喊道,“有人害我啊!我是冤枉的——,历儿——,我的厉儿——”
“林尽尘我当初就该派人把你碎尸万端——”
听着一声声的凄喊的咒骂声,陆云霁蹙眉,他对着迎上来的牢头道,
“卫将军已经疯了,满嘴昏话,冒犯其他便算了,若是冒犯圣上……”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一旁的牢头立马躬身哈腰道,“大人放心,小的自会让他一会儿叫不出来!”
陆云霁点头,随后离开牢狱。
那牢头回头,眸中一片残忍。
走出阴暗潮湿的牢狱,缓缓走在幽深的宫道上,抬头望着天边绵绵阴沉的雨势,陆云霁停下了步伐,身后的属下对视一眼,皆是疑惑。
今日的大人,似乎格外心不在焉。
陆云霁缓缓放下手中的雨伞,感受着冰凉的雨水铺面而来,
“大人!”一旁的属下连忙喊道,
“无事,雨不大,迎面走着不妨事。”前面传来淡淡的声音。
缓缓抬步走在雨幕之中,陆云霁此时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心中的焦躁平息下来,今日,算是他第一次以权谋私了,当大理寺卿这么久,从来都是裁决执法如此之久,向来都是督察别人行为不端的他,如今却也做着以权行便之事,以公法解私怨。
他以前在陆家的规训下成长,端的是高风亮节,行的是光明磊落,陆家这样要求自己,自己也欣然接受,并以同样的目光审视别人,可后来,他发现陆家并非表面如此正派,内里其实也如许多士族一般腐朽不堪。
自那,他便深恶痛绝虚伪二字。
可偏他心悦了一名虚伪之人。
其他人的虚伪,是面上装的很好,内里败絮腐烂,而可他,面上装的很坏很坏,可内心却很好。
怎会有人一身的缺点让人厌恶,可是一旦流露出一丝好的时候,便产生致命的吸引呢?
陆云霁想着,随后轻扯起嘴角。
以大理寺的手段,就算卫卓安排的很好,可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们常年审案已经练出的火眼金睛,焚烧的那片屋子,那么多不在原处倒翻的案台,明显有打斗的痕迹,大理寺得知卫历进入春水楼的前因后果不过才三日。
他那一日带春水楼的人走,不是为了审出卫历等人,而是因为一些太过巧合的疑点,为何从来不在春水楼一带玩乐的卫历会进入春水楼,会专门点卿衣,那封给襄王通报的信是谁派人送的?
太多的疑点都指向这事的不简单,就在对春水楼的拷问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道出了一个名字。
而听到那个名字,陆云霁自持的冷静瞬间没了,一时之间,方寸大乱。
随后越深入查,越心惊,他气愤林尽尘的胆大包天,更气愤——
林尽尘为何不告诉他。
呵,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么大的事情,林尽尘竟然不与他一起谋划。
马车内,陆云霁扶额苦笑。
如今的他已经对林尽尘偏纵到了这个地步,而当他等了许久,暗示了林尽尘许久,他也没将此事告诉他。
而这纵火一案,涉及人员,看似安排的疏而不漏,可在陆云霁看来则是漏洞百出,大理寺的人稍有细心些的便会觉察不对。
春水楼的人不就抗不住拷打便透露了些么?
鼓动谋逆,是杀头的重罪,他是林尽尘的高枝,是他的后台,是他的……
他怎么可能会让人抓住林尽尘的把柄?所以后面的疏漏,陆云霁都帮林尽尘一一摆平了。
任何能威胁林尽尘的因素,他全都拔除了干净。
如此袒护,连他自己都讶然。
或许这便是爱上了一个曾经讨厌的人吧,
马车行驶在路上,周围人影绰绰。
不喜他的狠辣,自私,趋炎附势,阴谋诡计,与自己好似一切都相反可——他甘之如饴。
林尽尘是烛火,他是蛾,
或许正应验了那道人的话,
爱念求不得,嗔痴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