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发热,鼻尖蓦地酸胀,甜钰收起信纸:“你们先下去吧。”
丫丫看着甜钰难过,不愿离开,江晓拉过她道:“让夫人静一静吧。”
丫丫见甜钰这般模样也难受得紧,想着仆妇在隔壁看着萧晴也有些不放心,便也跟着江晓身后出了门。
等人走完,甜钰再也止不住心中涌起的酸涩,泪水夺眶,她用绢帕擦拭着自己眼角溢出的泪。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她从未体验过的,原来将心托付后,便会随着对方一起沉浮,从前自己就像零丁洋中的浮尘,而现在,她同萧然一起行舟,即便前方风雨,她也再不怕了。
一路之上的惶恐茫然一瞬都不见了,他也知晓自己性子,若没有这般思索茫然,在看到此信之时,只会更加想要回去他的身边。
可现在不了,她要相信他,绝不让他因为自己和萧晴而担心。
第二日,甜钰不再似行路之时的愁眉,反而抖擞了精神,开始计划在此地做些什么事了。
想着母亲,甜钰便计划带着萧晴一起去祭拜一场。
柳妈虽在京郊帮她安葬了母亲还立了碑,但她觉得母亲不会喜欢这地方,便寻了个时机将骨灰带回了这儿,寻了块山清水秀之地重新安葬了。
甜钰脑海中还能记得,那处地方能眺望到江对面的山,能看到蜿蜒的江面,江流似乎能带着一切历史走向未来,奔流不息,永不停止。
萧晴很乖,跟着大人们去买些香烛钱纸。
时间过得很快,这里地方的习俗是要求祭拜只在午前进行,考虑爬山还要一段时间,为了不要过于赶,便定在了第二日一早过去。
将箱中稍微厚实一些的衣服拿出来,明日山上温度定是不高的,可萧晴衣服都有些小了,众人都在收拾准备着,甜钰便带着萧晴出门采购些成衣。
没有注意到一架马车从客栈门口驶过,也没发现车帘后一双带着惊讶与震惊的双眸。
第二日一早,马车停在了山下一处宽阔之地,甜钰带着萧晴往山上爬,后面还跟着不少便衣的侍从,他们就像远来此地祭拜的富贵人家,没有丝毫违和之感。
这个时间,上山的人还不少,不少是去山里砍柴打猎的,去祭拜的倒似乎只有甜钰等人。
甜钰凭着记忆,朝着那个方向走着。
愈发同记忆之中的景色同步,却不想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丞相,范辙。
他所在的位置正是甜钰为母亲立碑之处,她几乎是僵直在了原地,她从未想过再见他,亦从未想过他会找到这个地方来。
萧晴虽然小,但她很快感受到了母亲情绪的低落,同江晓一起站了母亲跟前,一副护着她的姿势。
范辙看着她们防御的姿态,神色黯淡无光,一阵脚步声传来,甜钰又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范为金。
他长高了许多,褪去了此前青涩,更显了成熟了些。
范为金也看到了她,眼神之中充满欣喜,但同时复杂的情绪也一并涌了上来。
“甜儿...姐姐...”
范为金的声音几乎带着哽咽,在他知晓甜钰生死未卜之时,他也想如萧然那般的疯狂,可他没有实力,跟着丞相府的去了现场,都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自他知晓两人血缘后,他曾懊恼过,怨过,可他不曾恨过,从未。
甜钰的‘死讯’让他痛苦不堪,在得知是母亲所为后,更是绝望,他的神思就像被撕裂般痛苦。
从前的荣华富贵快乐顺遂,在这一刻被全数揭过,他就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世一般,终于开始知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此刻,见到她还活着,还好好活着,他只觉内心之中一股暖流涌出,同他的泪水一起,止不住控不住。
“你们怎么在这儿?”
甜钰压低声音,视线也冷冷落在父子两人身上,看着他们已经铺好的香烛,她的防备一瞬高筑:“这里不欢迎你们。”
“甜姐姐...我们真的并无恶意...我知晓我娘她...我是过来向大娘告罪道歉的,真的没有任何恶意!”
范为金想要上前,却被江晓出鞘的剑锋挡住。
“姐姐...”范为金带着哭腔,一个七尺男儿此刻却怎么也止不住泪。
范辙神色沧桑落寞,眼中是浓浓的负疚:“是我对不住你,你该恨我的,加上你娘的那份,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我这辈子追寻之物尽皆缥缈,能否看在老夫这年纪,请将军夫人陪同走走呢?”
他的姿态极低,苍老的模样较多年前更甚,头发早已花白,甜钰明明那般恨他的,可现在,心中却一股酸胀涌来,脑中浮现起母亲期盼时的眸光,她只觉得那股酸楚几乎要涌上鼻尖。
江晓身后众人早已围拢了过来,只要甜钰不愿,没有人能靠近她。
此时有微风吹过,母亲墓碑前的香烛火焰随风摇曳,似乎她也在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甜钰蓦地想起,母亲最后跟她说的一句话是:对不起。
她已记不得母亲那时神情,只是突然觉得,若是母亲还在,一定不希望她纠结于往日痛苦吧。
她想要了结这段前尘往事,看着范辙:“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