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来不及阻止,就见葛容葛容五指成爪朝褚爻抓去,“何必与他浪费这么多口舌?他断人一臂,拿回来就是!”
一节通体碧绿的玉箫从袖管滑出,褚爻握住它对准葛容的腕骨敲去。
“当——”
骨头与玉石相击,竟发出来类似金器争鸣的声音。
葛容被这力道震得退出半个身位,鸦青此时越过褚爻,送出一刀,向他腹部刺去。
葛容急急后撤,险些被刀刃割破外衣。
“放肆!诸位当着我这个太守的面,大打出手,是否有些不妥?”
褚爻抢先说道:“不错,有人完全不顾使君的颜面,寻衅滋事,的确不妥。”
“哼!”葛容一甩衣袖,冲着褚爻怒道:“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你是哪家的小辈?”
褚爻嘴角勾起,“我是谁,葛二长老难道不清楚吗?”
“你认识我?”葛容被这个称呼稍微激得冷静了些,他今日没有挂酒葫,若不是见过,没人会知道他是桃花坞的二长老。
葛容年轻时是个散修,后面想安定下来才加入了桃花坞,但此时他年事已高,平日里都待在桃花坞,不曾外出。
对面这人瞧着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也不可能在他当散修在外奔波时见过他。
若是桃花坞的弟子,他不可能没有半点印象。
再次回想了一下,葛容想到昨天在客栈倒是有人认出他来,只是他没有在一楼见过这号人物,那就只剩二楼了。
二楼只摆三张桌椅,平时几乎没有人在上面,是栖见楼专门留给贵客的地方。
昨日……似乎的确瞥见二楼多了两个身影,只是卷帘半垂,看不清容貌。
栖见楼是建州柏氏的产业,建州是大齐的经济中心,而柏氏是大齐的第一富商。
唯有手持“百业令”者可登上二楼,而这令牌流落在外的不过双手之数。
且不说褚爻背后的势力,就是柏氏,葛容也不愿意得罪,态度缓和:“倒是不记得何时见过小友了。”
褚爻同样想赌一番:“在下姜爻,六爻的爻。昨日在栖见楼听见葛二长老聊起星阁少主,觉得颇为有趣。”
褚爻故意点出具体的名字,观察葛容和柳如烟的反应。
“爻”字在名中不常见,而星阁少主就叫褚爻,若是知情人,听到同样的名字,少不得要怀疑一番,或是感叹巧合,这两人却一种都不占。
不过姜爻这个名字也没错,褚是随父姓,姜是母亲的姓氏。
葛容面色稍缓,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柳如烟在听到“星阁”时才有了些情绪波动,看起来他们只知道一个姓氏。
“原来是姜公子。”
柳如烟适时插话:“方才的事,许是个误会,不如进这茶肆坐坐,握手言欢?”
扶风的栖见楼来了位贵客这件事,自然瞒不过当地太守的眼睛,见葛容态度转变,柳如烟猜测此人就是那位“贵客”,未免横生枝节,主动化干戈为玉帛。
周氏同柏氏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葛容顺着柳如烟递来的台阶下:“不错,方才的事许是老朽误会了。”
褚爻点到为止:“既然是误会,此事与两位也无甚关系,那便算了吧。”
至于喝茶,则被褚爻拒绝了。
柳如烟和葛容都是人精,褚爻如今只易名乔装,新的身份尚未做好,无头无尾,接触久了必出破绽。
“姜公子不肯赏光,葛长老呢?”
葛容慨然应允,便是没有这一出,他也是来此见柳如烟的。
作为东道主,柳如烟主动看茶,“请。”
见他喝下,柳如烟不再说话,慢条斯理地品着自己的那杯。
葛容主动开口:“不知我们要找的人,太守可有消息了?”
柳如烟放下茶杯,唇上竟一点水渍未沾,“已经下了海捕文书,葛长老可静候佳音。”
葛容皱眉,他要的是派兵搜捕,不是张贴点文书就算了!
“柳氏权势滔天,耳目遍地,连星阁少主的消息都能打听到,总不至于这么多日,一点消息也没有吧?”
不错,葛容的消息也是从柳如烟这里得来的,只是他爱慕虚荣,想借此显摆一番,倒成了柳氏前头的挡箭牌。
柳如烟不说话,只看着他笑。
葛容深吸一口气,“桃花坞牵头,让柳氏的丝絮纸进入云州如何?”
扶风柳氏和宁川沈氏分别垄断了大齐王朝东南与西南地区的高端纸业,两家都在争取北方的市场。
天水、扶风和宁川呈三角之势,扶风是必争之地,两家在此僵持许久。
帮柳氏牵线,不仅拿不到好处,还会得罪沈氏,若不是为了尽快永绝后患,桃花坞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柳如烟就是知道他们着急,才敢坐地起价。
桃花坞近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前任舵主谢秋竹走火入魔,长子谢君安承袭舵主之位,次子谢君逸却不满这般宗祧继承的制度。
兄终弟及,谢君逸鸩杀兄长,却被谢秋竹的胞弟谢秋澜发现。
这位二叔当即下令捉拿谢君逸,却被他侥幸逃走,桃花坞的人一路追踪到了定州的边界。葛容正是受命前来扶风追捕谢君逸。
而谢秋澜则暂时成了桃花坞的代舵主。
但这只是葛容的说辞,柳如烟知道这番话不可尽信,却也不在乎到底要抓谁、这个人又犯了什么事,他只想从中获取足够的利益。
“那就多谢了,替我向谢秋澜舵主问好。”合作达成,柳如烟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变化,“稍后我会派兵缉拿此人。”
不管过程如何,合作达成,两人皆是满意,葛容同样露出笑容,看起来比柳如烟的真诚许多。
也就无人在意,柳如烟面前的茶水,一滴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