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彧退至援军身旁,“陛下调动了北军五营?”
援军还未答话,明远率先喝道:“何人胆敢擅自调动北军五营?!”
回应他的是一个轻佻散漫的语调:“自然是——
尾音扬起。
头颅抛起。
“奉陛下之命。”
复又落下。
长枪挥舞,勾出一轮弦月,滚烫的鲜血溅落在明远身上,浇灭万般野心。
嘶喊声惊穿月夜。
那人并不避让,驱使马蹄碾过尸体,停在明彧面前,也不下马,居高临下地说:“屯骑校尉,章锐,见过殿下。”
“章校尉,纵使皇子有错,你也不该……”
章锐轻笑一声,打断他,“陛下得知宫变,已由甘延等人护送往南朱雀门而去。我即将为你们明氏捐躯殒首,杀个做了叛贼的皇子,怎么了?殿下,也请速速出宫吧。”
明彧盯着他看了半晌,深吸一口气,叫上所剩无几的亲卫:“撤!”
偌大的长乐宫,在经过鲜血的洗礼后,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清。
“宫门开了,我们也走。”
褚爻等人尾随明彧离去,却见他在半路停下。
“顾情,你带人从朱雀门离开,我得回玉堂殿看一眼。”
顾情急眼:“殿下,不可!”
明彧背对着褚爻,同顾情附耳低语,看不清口型。
但他说完,便与亲卫分开,折返禁中。
褚爻的视线紧随明彧,“跟上去。”
东宫内的宫卫似乎真的如章锐所说,全部随天子撤走了。
此处仿佛被隔绝于纷争之外,蝉鸣可闻。
玉堂殿内盏灯未点,落针可闻,异常幽静。
明彧的脚步声在室内急促地响起,无端渗人。
褚爻只见他在龙榻前站定。
上面有什么?
实在是太暗了……
褚爻努力睁大眼睛,看到榻上的轻微凸起。
她的心跳狠狠漏了一拍。
寝宫里的奇楠沉香静静燃烧,浓厚的沉香味堵住味觉,似乎将视觉也影响了。
明彧伫立片刻,离开了玉堂殿。
他走时的脚步极轻极缓,同来时截然相反,如幽灵般飘走了。
榻上有人。
先前的不是错觉。
褚爻没有听到除自己以外的呼吸声。
但她还是将手放到榻上之人的鼻尖,再是颈侧、手腕,最终沉默地收回手。
压抑。
不知是在压抑颤抖的身体,还是崩溃的情绪。
褚爻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殿内。
江旻闻到她身上近乎呛人的沉香味,皱起眉头。
“啊!”
褚爻陡然一惊,环顾四周,才发现没有看到俞劭。
江旻扶住迎面扑来的俞劭:“俞卿宁,你在鬼叫什么!”
“尸体……尸体在动啊啊啊啊啊!”
“你比活尸还吓人!”褚爻踢了他一脚,“你和阿青去追景阳王,盯紧他!”
“是。”
鸦青领命,转身离开。
褚爻和江旻也往拐角处走去,原地只留下俞劭一人。
“阿青,等等我!”
“为何要等?”
“若筠让我们一起去盯梢啊!”
“对。但她没让我等你。”
……
拐角处伸出一截染血的手臂,指甲扣进坚硬的石板地里,近乎断裂。
他还在坚持不懈地往外爬。
匍匐而过的地面都被染上刺眼的红色,因为看不见伤口,倒像是衣裳褪色留下的痕迹。
这种以黑红为主的穿着,似乎……先前见到的皇子远也穿过。
江旻吹燃火折子,想去查看此人的伤势。
褚爻猛地拉住他。
江旻不解地回头:“若筠?”
睿武帝只有三位皇子,大皇子已经死了,若再死一位皇子……
每位皇子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如今已是各方派系博弈的结果,救他不仅仅只是救一条人命。
可第三位皇子死生未卜,万一这是睿武帝最后的血脉,她要如何交代?
血手攀上月白衣裾,微弱的声音模糊不清:“传国玺……”
“什么?”
江旻顾不得脏污,挣开褚爻的手,蹲到他身旁。
“砰!”
一股大力将江旻推开,他跌坐在地,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神,便听到一道兵刃入体的声音。
破甲枪从背后贯穿胸部,将地上的人钉死在地面,他的手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却无法再挪动分毫。
神乐滑至褚爻手中,顷刻延长至三尺。
“当——”
铮鸣声骤然打破寂静。
紧接着是马蹄声、杂乱的脚步声,厮杀正逼近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