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爻趁黎小满离开,轻声说:“村民们对村西避之不及,而北面同样可以上山,你为何选择在这里安家?”
黎沛不慌不忙地说:“你猜到了又怎样?有本事你就去破阵。”
黎小满“哒哒哒”地跑来,“姐姐再见。”
季知禅接过重物,褚爻在袋子上轻划一下,盲眼扫过黎沛,对黎小满温和地说:“多谢款待。”
季知禅掂了掂手上的水果,“你喜欢吃这些?”
褚爻下意识地想说假话,又怕季知禅当真,只好说:“除了比目,都不喜欢。”
“你每一种都吃了。既然不喜欢,为何不说?”
“少些麻烦,免得被人追问为何不喜?”
还有,不太想让陌生人知道她的喜好。
季知禅不太明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为何不能直言?
褚爻看不到季知禅疑惑的神情,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说出自己接下来的目的地:“去村西。”
一靠近村西的屋子,褚爻就感到一股无端的阴冷,像是直接拂到了灵魂上。
季知禅握住褚爻的手,“这里不对劲。”
“进。”
褚爻不再用盲杖探路,任由季知禅牵着她向前,在季知禅拐了第三个弯之后,察觉到了异常。
季知禅也停下脚步,从屋外看,这间院子并不大,但他们走的路程已经远远超出其大小。
“路,走不到头。”
褚爻回忆了一下他们走过的路线,往前九步,左转九步,再左转九步。
“接下来转向哪边?”
季知禅垂首看着脚下的坦路,“我一路直走,没有拐弯。”
不对。
“你再往前走。”
季知禅动了,褚爻再次左转。
“停,我们回到原地了。”
褚爻转身,回到正确的方向,一直往前走。
一直往前走……
“少主回来了。”身着布衣的老人走到褚爻面前,“正好,我刚让阿常往山上送了些风干的牛肉,这次改进了做法,一定比从前更好吃!”
“冯伯?”
“诶!”冯伯应道:“快回山上去吧,否则青丫头又到处找你,尝了牛肉,记得回头差人告诉我,好不好吃。”
鸦青小时候总爱黏着她,可现在……现在是哪一年?
“少主,哪个灯笼更好看?”
褚爻回神,没有见到人影,抬头望去,一点银砂落在脸上,带来柔和的凉意。
褚爻愣神许久,直到那人再唤她,才看见阁中的弟子搭着木梯,举起两个灯笼在山门上比划。
“右边。”
“我也觉得右边这个好看!”弟子发出一声轻咦:“坏了,好像这个灯笼没有一对……”
落雪的山道在眼前铺开,挂满白霜的枝丫上灯红点缀,快到新年了啊。
“那就一边挂一个。”
“啊?可是这样……薛长老会骂我们的。”
褚爻摆摆手走进雪色里,“那你就问他,能不能做个一模一样的。”
弟子大笑,冲着她的背影喊道:“薛长老连糊窗户纸都不会,哪里会做灯笼——”
“咚!”
天地间忽然静止,褚爻不知何时转了身,面向山门的方向。
雪风一吹,燃着明亮火光的灯笼忽地熄灭,表面破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破败、陈旧,像是挂在此处无人问津许多年。
褚爻看着山门,看着山门上的灯笼,一会是提着灯笼的弟子,一会是肆掠的风雪,光影重重,忽明忽灭。
“啊——!”
木梯不稳,弟子从高处摔下,褚爻伸手去接,接到一片虚无。
晶莹的雪花落在手里,被手心的温度感染,化作雪水消融。
褚爻茫然地回头,也只见到白茫茫的一片。
“哗啦。”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褚爻缓缓低头,眼里映出一具白骨。
他是谁?
为什么会死在星阁门前?
心底有答案呼之欲出,却又被漫天风雪压到最底下,不断地下沉,下沉。
褚爻俯身捧起枯骨,到手中却只有一团白雪,风一吹,雪散了去,又化作飞花,与新雪一同落下。
落到眼前数不尽的雪包之上。
褚爻扒开一个雪包,得到一捧雪,往前走,又扒开一个雪包,又得到一捧雪。
她一直往前走,不再有别的动作,只是往前走。
可这里已经是山顶了。
褚爻登上高台,山顶的湖泊结满了冰,如镜的冰面上却斑斑点点,湖下面有什么?
这片湖叫什么?
叫……
她想不起来了。
褚爻步下台阶,回身再看,这一次,她看见了三个字。
“明镜台。”
褚爻低声念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