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蓦地一重,褚爻摸到一条温润细腻的珠串。
“是什么珠子?”
“朱砂。”季知禅补充道:“可以辟邪。”
季知禅看她空荡的手腕又多上一抹朱红,觉得自己心尖也漾起一抹红。
季知禅拉着褚爻的手覆上自己的手腕,“我也要一串。”
褚爻仰头“看”了他一眼,指尖滑过他的手腕,留下一片痒意。
摊主也跟着应和:“是啊,小夫妻就是要戴一对才好。姑娘右手边就是上乘的朱砂,挑一串吧?”
褚爻划过串串朱砂,继续往右。
摊主提醒道:“这边是桃木手串了。”
褚爻勾起其中一串,“就要这个。”
“好嘞。”摊主接过五铢钱,“二位慢走。”
褚爻拨了拨桃木珠子,没有立即戴到季知禅腕上。
“阿爻?”季知禅抓着她的手心问:“在想什么?”
在想要不要给你戴上。
……礼尚往来,是这个词吧。
桃木手串缓缓穿过季知禅的手掌。
又不是套上了就要我对他负责。
褚爻将它推进到手腕。
季知禅换到褚爻左侧,用戴有桃木的右手,牵与她戴有朱砂的左手。
幽幽清香勾住嗅觉,酒香与花香交织,余韵悠长。
褚爻缩回一节手指,在季知禅掌心挠了挠,“哪里在卖桂花酒?”
季知禅看向四周,酒肆皆不挂酒旗,桂花酒香是从民宅里传来的。
“我去找。”
褚爻反应过来:“中秋家家饮酌,晚上应当买不到了。”
季知禅一定要让褚爻喝到,“我去找。”
褚爻没忍住漾起一抹笑意,扯了扯季知禅握住不放的手,“怎么不走?”
季知禅垂眸看她:“一起去。”
褚爻懒懒道:“走不动了。”
“抱你去。”
谁要被抱着走在大街上?
“不要……”
见到上司,正准备打招呼的申颍忍不住打断他们。
“咳,褚师友。”
两人同时变脸,褚爻收敛神色,季知禅冷冷看去。
“申颍?”
“正是。”申颍被季知禅的气场压迫得往褚爻一侧悄然挪动,“下官这里有坛桂花酒,赠予师友,庆贺中秋佳节。”
褚爻拍了拍季知禅,示意他接过,“多谢。”
看在桂花酒的份上,褚爻决定给申颍提个醒:“最近几日,若是柳使君找你。”
申颍激动得心尖一颤,难道经由褚师友进言,柳使君准备重用他?
“不管他问什么,你都要答‘不知’,懂吗?”
申颍一愣,咽了口唾沫,“使君,使君要问我什么?”
褚爻揭开一点红绸布,醉人香气袭来,浑身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
“你叫我什么?”
“褚……褚师友?”
“这就对了。”
申颍一惊,已经在思索跑路一事。
褚爻预判到他的想法,屈指敲了敲酒坛,“可别想着跑,跑了,就碎了。”
申颍止不住地战栗,“那我,那我该怎么……”
“回家躲着啊。”
“对,对,回家躲着。”
申颍喃喃,出神地往回走。
季知禅等他走远,重新握住褚爻的手问,“什么时候杀他?”
褚爻知道季知禅在说柳如烟,但她杀人,不能只杀人。
“棋还没走完。”
“需要杀谁,同我说。”
褚爻含笑点头,“回家。”
半途中,褚爻忽闻哀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季知禅看了眼远处的香案红烛,“他们在祭祀。”
褚爻从祭奠的人群旁经过,没有停留,听到模糊的两个字,如飞燕般掠过耳畔,被风吹到烛上,燃成灰烬,又消散在风中。
身死已成定局。
季知禅掀开酒封,将坛中酒换入酒壶,香气四溢,醉了满园。
佳酿在月光下抖落酒杯,似倾倒一匹银练,落在杯中,又汇聚成一轮圆月。
阒然之中,只剩沥水声,与玉石相击之音。
褚爻又一次将空杯搁至季知禅的方向,季知禅为她斟酒,褚爻的手却迟迟没有收回。
季知禅抬眸,被夜空披落的月色晃眼一瞬,望见褚爻已合上双眼,身姿却挺得笔直。
像断崖上的修竹,落满了簌簌寒酥。
月下疏朗美人,不过如是。
季知禅轻轻移开酒杯,跪坐至褚爻身前,右手覆上她的双眼,在自己手背落下一个吻。
这双眼,若是有了神采,必然皎皎如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