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爻无所谓地偏过头,“留着以后跟小满解释吧。”
“行了,闭目调息。”江旻单手拧着头发,御针前行,边走边说:“等他二人真气平复后,再替他们化去黄翼的内力。”
季知禅和慕天心点了点头,分别走至俞劭和黎沛身后。
黎沛发现银针没有扎入体内,而是隔着厚重的褐衣直接刺激到穴位,突然道:“我早年结识过药王温不讳,他也会这一手悬针术,你可认得他?”
“不认识。”江旻挑眉,“药王温不讳,他的医术有多厉害?”
说话间,黎沛体内紊乱的真气彻底平复下来,由衷地感慨道:“嘶,神医啊……温不讳精通药理,要说针灸,只怕不如你。”
“是么?有机会的话,倒是想同他切磋一番。”
“这倒是有些难了,我受伤后也去寻过温不讳,却发现这人早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那倒是是可惜了。”
江旻感慨一句,不再多言。
慕天心为黎沛调息完,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阁主,我师父呢?”
黎沛心口一紧,沉默地将女儿抱到自己怀里,手掌轻抚过她的头发。黎小满木簪上的群山硌着他的手心,难言的疼痛一直蔓延到心口。
慕天心早就注意到这根簪子,“这是师父的及笄礼。”
黎沛在簪子上点了两下,代替了点头的动作,“抱歉,让你等了八年,到头来还要替你师父说一声抱歉。她本想把自己的佩剑留给你,只是……剑折了,抱歉,什么都没能给你留下。”
雨声吞去半数音节,慕天心几乎没怎么听清他的话语,但心底的钝痛又将其悉数转达。
慕天心尽可能平静地问:“他们……是黄翼和胡仕吗?他们为何要对你们动手?”
黎沛用力攥紧拳头,从他伤口中渗出的血淌到地上,蜿蜒流进雨里。
褚爻见到血色,下意识地看向江旻。
这人嫌地上脏,就一直站着,站在洞穴最深处,用手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头发。
江旻注意到褚爻的视线,裹着头发平静地回视。蚕丝的吸水性不太好,他也不厌其烦地擦了一遍又一遍,擦得头发半干,才开始烘干。
褚爻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继续集中注意力听黎沛和慕天心的对话。
黎沛不太愿意提起过去的事,简单地一笔带过:“不过是觉得我挡了他们的路罢……怪我识人不清。”
慕天心并不只满足于这个答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沛还是不答,“你们怎么会在景阳?”
慕天心皱了皱眉,将剑阁来景阳买铁的事说了一遍。
黎沛喃喃道:“他们还是不肯放弃么?
“罢了……大约十年前,皇室找到剑阁,希望我们助皇室制衡士族。我自然不愿剑阁卷入朝廷纷争,黄翼和胡仕却对他们开出的条件心动了。
“事成之后,他们愿意暂时开启皇陵,让参与此事的宗师们进入皇陵探索,而皇陵中,藏有能够让人得道长生的秘密。”
褚爻木偶般僵硬又迟钝地抬头,“开启皇陵的钥匙,是传国玉玺吗?”
黎沛点头,“只不过,听说传国玺已经失踪了。”
季知禅从后方环住褚爻,分开她紧紧交扣的双手,脸颊贴着脸颊,在她耳畔轻声道:“三日,我能将它取回来。”
“来不及了,谁知道他们准备了多少个‘三日’呢?”
褚爻带着热源往洞口处走了两步,暴雨被寒风带进洞窟里,扎到褚爻颈间,她只觉得冷。
慕天心质疑的声音响起:“得道长生?道法掌握在星阁手里,皇室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就算真的有,皇室自己怎么不去求长生?亏他们还是宗师,连这种拙劣的骗局都看不穿!”
“子悦,你不懂,正因为他们是宗师,才更想入道门,比普通人更想。”
“不错。”江旻接着道:“再者,皇陵机关重重,就算真有能够让人得道长生的方法,凭皇室仅剩的几名宗师,怕是也力不从心。”
褚爻在冰凉的雨水中平静下来,退到雨水飘不到的地方,“信有信的说法,不信也有不信的理由。星阁避世的情况下,人们再难窥得入道门的门径,更是宁可信其有。”
“可你们三人是有过命交情的结拜兄弟,他们怎么能、怎么能……”慕天心狠狠闭眼,“两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待慕子悦突破宗师,定将其斩于剑下!”
“报仇这种事,怎能让你一个小辈冲在前头?”黎沛欣慰地笑了笑,捧起自己的佩剑,“两次用剑隔了八年,老伙计都生锈了。八年前,老子在被人追杀;八年后,还是这群人在追杀老子。”
黎沛将女儿放到慕天心怀里,走到江旻面前站定。
“神医可否再为在下诊治一番?”
“等会吧。”
黎沛误将其当作拒绝,只好向褚爻求助,可他一想到之前对褚爻的态度,就有些别扭,“现在来祝你复明,应该还不算晚吧?”
褚爻看得好笑,“等他擦完头发。”
黎沛肉眼可见地凝滞一瞬,慕天心又将黎小满抱给了鸦青,试图接替擦头发的工作,“我来,有劳江兄为阁主诊治。”
江旻退了一步,微微欠身,“不必劳烦淑女,他的伤能治。”
黎沛一拍大腿,不住地抽气,若不是被江旻躲开,只怕还要拉着江旻的手道谢。
“神医,真的是神医啊,温不讳哪有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