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深吸一口气,取下其中较为宽大的一套,强作镇定的递给慕容远,“三爷累了一宿,换身衣裳,歇歇吧。”
慕容远目光流连在她的手臂上,突然,一把将她握住。
穗穗差点惊呼出声。此刻站得近了,从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她愈发惊叹于那里的壮观。
灼热鼻息就喷洒她的头顶,握着她的手,骨节宽大,用力得过分,哪怕隔着寝衣,她依然能明显感觉到这人在默默使劲,像是恨不能将她揉碎。
只是这情绪来得凶猛、去得也迅速,不过眨眼慕容远就放开了她,闷闷的“嗯”了一声,顺势抹下她臂弯的寝衣,折身挑开拔步床的青纱帐。
“不更衣了,本王就歇一会儿。”
他拔掉靴子,和衣卧上床榻,大方袒露着那难消的欲望,眼睛迟缓的眨动片刻,渐渐阖上。
这就睡了?
穗穗被一个人扔在床边。她愣怔许久,才意识到,原来,从头到尾,慕容远根本无意与她发生什么。他不是默许,他那是根本懒得解释。
穗穗咬了会儿嘴唇,硬着头皮小声开口,“三爷,不如收拾好再睡吧。”
慕容远眼皮沉得掀不开,含糊呢哝着,“别闹,我就眯一小会儿。”
他这声音透着一股无奈,穗穗不由蹙起眉头。
他那里都快炸了,他难道不难受吗?他怎么睡得着?
她折身坐在脚踏上。慕容远睡相很不安稳。哪怕闭着眼,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面颊紧绷着,耳朵不时跳动一下,仿佛任何风吹草动能让他从床上跳起来。
穗穗不明白慕容远为什么要拒绝自己。
她以前看话本子,里面有一个词叫“色衰爱驰”,讲那些年华老去的娘子,难以依靠容貌讨得郎君欢心。她不老,但她觉得,此刻,这个词特别适合自己。
因为她也妄图用容色留住郎君,却不得。
即便他已经渴到这种地步,即便她没有任何反对,他也不碰她。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从根本上没有兴趣,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吗?
穗穗慢慢倚上床沿。日头已经升上晴空,从窗棂缝隙里倾撒到殿里,照亮殿里褪色蒙灰的旧装潢。
方才一同照亮过她和慕容远的阳光,此刻苍白无味。有些美好,实在经不起推敲。
约莫半刻钟后,慕容远从床上起身,穿好鞋衣,马不停蹄要推门,想了想,又折回另一侧的后窗。
穗穗吃了一惊,“你要去哪儿?”
她咕噜站起身,刚一问出口,就意识到什么。
安平郡主在别馆,慕容远还能去哪儿?
慕容远眼底流露的歉疚,默认了穗穗的猜想。可他光明正大、理直气壮,除了对穗穗的些许心疼外,再无其他表示。
浓烈骄阳在他背后升起,他整个人浸泡在刺眼日光里,就好像,刚刚的温柔面貌就像一场幻觉。
“三爷,收拾干净再走吧。”穗穗轻声叫住他,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她几乎用尽全部力气走到他的身边,颤抖着勾住他的腰带。
安静的屋室静得人心里慌张,只剩男人粗沉的呼吸声,撩拨着穗穗最后的理智。
“三爷,”
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勾起一双小猫眼儿看向眼前人,
“我可以帮你。”
搁在以前,穗穗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谨小慎微了十六年,这是她作为一国公主,作为一位女娘,能做出的最大的妥协。
可惜,她都已经将颜面踩在地下了,慕容远却越发冷静。
若说方才他紊乱的呼吸还能昭示些什么,此刻,他连呼吸都整齐平稳了,一派意味不明的目光逡巡在她的脸上。
他盯着穗穗,突然长臂一展,环在穗穗的腰臀,下一刻,他从穗穗的袖口抽走了一条白巾。
“不劳五公主费心了,我……我……”
他捏了捏白巾,穗穗顿时又羞又窘。
他宁愿用白巾也不碰她,她都低三下四到这种程度,他却宁愿忍着。他这是有多不喜欢她啊。
这个心念一起,穗穗的泪意就忍不住。她瞪着慕容远,眼泪花花,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他似是欲言又止半晌,最终选择了避而不谈,
“五公主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需要……去找惊风。”
轩窗将他的声音隔绝在外,从高台上的温暖安宁,到眼前的冰冷死寂,原来只需要短短片刻。
一瞬间,穗穗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干,她颓然仰倒在空空荡荡的床榻上,泪水就这样肆意滚落下来,浸湿冰凉锦被。秋风钻进青纱帐里,如似呜咽。
分明是慕容远先来撩拨她的,他告诉她嗜甜的秘密,陪她秉烛夜游、共赏旭日,甚至,他连白巾都用的是她的贴身私物!
可是,他却用身体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对她不感兴趣,他做这些时,想的是旁的姑娘。她来到这里的全部目的,就是将旁的姑娘带来他的身边。
她恨慕容远,但她更恨自己。
她恨自己居然曾因为他感到幸福,她恨自己居然对他产生过期待。她恨自己,明知安平郡主的存在,却有那么一瞬,不道德的想要占有他。
今日是她自讨苦吃,以后,她再也不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