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四近的场景似乎消融又变化着,散去又建设着,最后堆砌成记忆中的教学楼。
身后的日光也黯淡,漾着蒙蒙白纱般,正是月色洒下。
沈惊鹤望着他,笑着应道:“嗯。”
路鹤深乐呵呵地:“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个朋友吗?”
沈惊鹤半迟疑着:“男朋友?”
路鹤深一拍他肩:“可以!很上道啊你!”
沈惊鹤:“……”果然。
他在路鹤深的唇瓣落下一吻。
在这种时候,路鹤深总会贫两句。
唯一没有贫的,也就上次与他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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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黑,屋子里的人分为了三组。
一是筹备年夜饭组,看厨房里那架势,隆重得跟队米其林大厨似的。
二是中年人棋牌组,打牌的摇骰子的应有尽有,十数个中年人差不多要把屋顶都掀了——不包括谭家文艺的儿子女婿们。
三是年轻人游戏组,枪声让你梦回打仗的那些时光,TiMi的呼唤让你回到骂娘的从前……
路鹤深当然是三组,还是组长呢。
他随手就抓了几个往年常驻队友来,便坐在沙发上选英雄。
其中一个队友,也就是他那顶级法王的三表弟,碰了碰他胳膊,问道:“哥,册哥咋不来玩啊?他那打野挺厉害的。”
路鹤深无奈地一摊手:“我也想叫小册过来啊,但他看见我就跑,肯定是林幼泉跟他瞎逼逼啥了……”
法王:“……可能,他有点恐同。”
路鹤深锁定下瑶,刚准备开启跟着法王混分的一局,闻言便奇道:“表哥有啥好恐的,再说我都有男朋友了,感情好着呢,也不打算找小三。”
“……”法王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道,“那哥你想看我玩啥,不知火舞咋样?或者上官婉儿?”
路鹤深随手帮他点了个:“貂蝉吧。虽然说她又削了,但我相信这小小的削弱,是不会影响到弟你国标的实力的……”
“阿鹤。”
才始结束那个奇奇怪怪的恐同问题,另一位主角就来了。
路鹤深回头一望沈惊鹤,“你不是去炒菜了吗?”
沈惊鹤拿了两张纸擦手,便是笑道:“闷了个番茄牛腩,后面就靠妈妈她们大展身手了。”
“行吧。还指望你能多炒几盘菜呢。”
路鹤深原计划是把沈惊鹤赶去筹备年夜饭,自己好好打几把游戏的。
毕竟沈惊鹤不会玩游戏,也不能去和那些中年人摇骰子打牌。
至于和路先生他们岁月静好地一起看书……也太突兀了。
沈惊鹤在他身边坐下,点开手机微信,莞尔道:“你玩游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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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其林大厨们动作挺快,路鹤深才跟着四个国标大神混完两局分,年夜饭就要端上桌了。
厨房里路云锦推开门,一眼就扎穿路鹤深:“路鹤深,过来端菜!”
干活这档子事,路鹤深是一定要拉上沈惊鹤的:“走走走,路云锦叫咱呢。”
堂屋里的两组人都歇了场,端菜的跑厨房,岁数大的坐一旁。
路鹤深跑去端炸排骨的时候,谭女士还警告了他一通:“别偷吃啊。”
路鹤深嘴里吃着沈惊鹤给他剥的第九个橘子:“哎我多大了啊,怎么还会干偷吃这种事。”
谭女士说翻旧账就翻旧账:“敢说?你去年趁厨房没人,吃了五个鸡翅……”
“咳咳!”路鹤深认输了,“妈,新年了,一切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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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席间本该有个闲聊情节,但或许是路鹤深昨天出柜的劲还没过,平那些时最爱说话的姨婶们估计也怕着,居然安安静静地就吃完了饭。
路鹤深吃完饭了没事干,就上了微信班群,给嗷嗷待红包的罗三祥他们发了两千抢去。
他复又望向墨天上不断绽开的火花,突然有些跃跃欲试,便碰了碰沈惊鹤:“沈惊鹤,买了那种烟花棒子不?咱点来玩玩吧。”
沈惊鹤颌首,不远处的林幼泉和路云锦正在搞氛围感,手上拿着个烟花就在虚空画爱心——当然是林幼泉做的,路云锦没那么有少女心。
沈惊鹤回望他:“我去拿几个。”
路鹤深想说“啥啊,林幼泉挺抵触你的,跟小册见我一样”,但想了想,还是放手让沈惊鹤去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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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鹤和路云锦几番交涉后,成功拿了一捆烟花。
正打道回府时,却忽听得一串铃声。
沈惊鹤看了看,是沈惊世打来的视频,想着沈惊世总不是没事要拜年,便接通了。
“干什么?”沈惊鹤问。
沈惊世估计是在公司那地,一片毫无生气的纯白背景。
不过他面上明显地激动,是年轻人专有的活力:“我靠!专程给你打电话说好消息啊!”
“……”他这反应也有些唬住了沈惊鹤,“什么好消息?沈时明那?……”
沈惊世边说边大笑:“对!我们成功了!”
“沈时明那东西自己给自己绊着了,我熬了两晚上,把所有闲股都给收了,现在他股份虽然还是最高的,但也是看着好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惊世又道:“哦对那股份分你三分一吧,感谢经济支持和各种支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惊鹤怔了怔。
他没说话,看着屏幕上几乎要笑缺氧的沈惊世,倏忽间开口道:“你比我优秀。”
要是路鹤深没拉他一把,他就那么死了也说不准。
沈惊世心情大抵是真的很好,也没呛他,而是别有深意的:“我们都一样的。”
“我们之间的区别估计就是……”沈惊世说,“我母亲对我很好,你爱人对你很好。”
沈惊鹤笑了:“是。”
血亲间那些许隔阂,似乎就此泯灭。
沈惊鹤复又道:“股份你自己留着吧。我弹琴赚钱也够。”
沈惊世“哦”了声,复又拿出一副红底油画,颇为得意地:“看到了吗?这笔触熟不熟悉?你对象送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惊鹤敛了神情,先由沈惊世放肆地笑着,他拿着东西走到路鹤深身边,将手机递到后者眼前:“阿鹤,这是你送他的么?”
沈惊世的笑声一滞。
路鹤深定睛看了阵,随后十分坚定地回道:“他瞎编的你也信?”
“我跟你说,这画我挂官网上,他几乎求爷爷告奶奶地要我卖他,还说能加价,我都烦了我靠。”
手机里的沈惊世瞪大眼睛:“不是——”
沈惊鹤挂了通话,顺手设置了个消息免打扰。
他旋即点燃一支烟花,将噼啪烧着的烟花送到路鹤深手上:“阿鹤。”
路鹤深当即转了转手上烟花,白烟蒙蒙地散开。
沈惊鹤道:“小心点,别烧到自己。”
“知道了。”
橙红的火光映在二人脸上,倏忽间,又一束烟花炸响,沈惊鹤看向身侧与他对望的路鹤深,眼中波光微现。
这么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温情,他寻了二十数年。
“阿鹤。”他说,“新年快乐。”
烟花一簇一簇,色彩在漆夜中绽放。
路鹤深望着他,终于没了戏谑,轻声道回:“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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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the dark night where the sun can’t shine,I need you.
——在日光映照不到的黑夜间,我需要你。
往后诸年,泪只在欢笑中淌出。
谢谢你,阿鹤。
————— 正文完 ——————
————— 2024.1.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