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月扭头,谢灵津的瞳眸陷入迷雾之中,神思飘到很远的地方,她心忖道:好啊,原想着作为长辈给晚辈解解惑,现在反而搞得复杂了。
她拿起酒壶,塞到谢灵津的怀里,打断他的思路。
“你才多大,就想当个无情修行人了,喝酒!”
谢灵津垂眸看着壶中清酒,明光跃然其间,仰颈灌了一口。修月并曲膝弯,双臂环抱,歪头看他饮酒。
月辉降落,二人怀抱一身明雪。
修月观察谢灵津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小谢,要不要看小鱼?”
谢灵津放下酒壶,长眉好似惊诧地轻扬一下。
修月神秘一笑,轻咳一声,坐直身子道:“就是那个呀……”
话语未落,银尘光点慢慢聚拢在他们身周,修月拂掌,荧光便也随着飞舞,她再转掌绕指,荧点疾速交缠搅动,多如星子,溅进眸光之中。
等再缓下来的时候,已是一条银色的锦鲤,摆尾,闲荡在半空。
谢灵津深深地吐息,带着轻颤,凝着那尾银鱼。
……
子时,修月自楼顶跃下,于街道落足。
四下无人,灯烛皆灭,除了明月,便是最顶上那道微泛紫光的屏障,扩延至视线尽头,深瓦蓝的天幕便由此掺进了紫色的脉络。
谢灵津随之跃下,二人对视一眼,径直往莲花台去了。
紫闼虽无明确的宵禁制度,但夜里灯火暗淡,百姓顺从作息节律,不会出来乱晃荡。久而久之,大多修行者也不常常在夜里外出行事。
头顶掠过一道剑影,伴随着空气流动的声响。修月抬眼追望,并肩的谢灵津却停了下来。
等她再收回视线,已经与一人迎面相对。
……这就有个不属于那大多数修行者的“熟人”。
燕振策耷拉着眼皮,冲他们颔首。
这次行动虽然她没有刻意遮掩,但遇到人,还是让她顿了一下,一边思忖着借口,一边先露出个无害的表情蓄势。
怎知燕振策完全不感兴趣,直率而又淡然道:“我守口如瓶。”
修月立即说:“多谢。”
燕振策道:“人之常情,我懂。”
他说完,便拖着身子继续走了。修月和谢灵津对视一眼,那燕振策走到两丈远的地方,又停步问道:“小师妹还好吗?”
纵然未提姓名,修月也知道他问的是谁,说:“明骦身子无恙,只是很忙。”
“好,多谢。”
……
及至莲台,修月对谢灵津说:“小谢,你在暗处待着,我先去探一探。”
谢灵津没有异议,往街侧移了几步,被罩进楼宇间的暗影里,视线紧紧跟着她,宛如伏伺的狼。
莲台四面环楼,行在这一片空地上,脚步清晰异常,但视野之中,并未有他人身影。
她警惕地停下脚步。
灵眼再开。眸中银光闪露,天地形态变化,她并未找到有人的灵息,反倒是……
脚下灵息涌动,探出一角缠住了她的腿。
手腕忽被紧紧拽住。
修月灵眼一眼,谢灵津已携扶光飞近身侧,面如覆霜。而他的身后,是已腾升而起的阵壁,疾逾风雷,直上冲天!
变数只在那一刹那。
平地塌陷,脚下霎时踩空,修月眼前一花,身子还未下坠一丈,就被紧紧抓牢而稳在空中,身子像是风里枝头的一块破布,摇摇摆摆,一下子撞在硬处。
修月闷哼一声。
他们被阵法传至裂谷两壁间的高空中。修月往下一看,身侧的碎石恰跌落,直直坠下,最后发出清脆的坠地声。
她抬头,望着上面死命拉着她的谢灵津,扶光插进岩壁里,拉出一道长痕才堪堪停下。再上面,是遥遥难及的裂口,窄成了一丝线。
“谢灵津,松手。”
“……”谢灵津脑子木了半晌,说,“扶光失灵了。”
“有我呢,”修月笑道,“怎么还怕我摔下去?”
“……你连传递阵都没躲过。”谢灵津经此一吓,说话都有些不客气。
“我就是知道它是传地阵才没躲的,但没想到设在这么缺德的位置。”
修月运息,摇晃的身子逐渐稳定下来,好似脚下有了浮云托举,她划了几下腿,说:“你看,现在松手吧。”
手腕的禁锢一松,修月接着就上飘,和悬挂着的谢灵津平视,说:“给你看看我的身法。”
说罢,展臂将他的肩背一环,手捏着他大臂,修月脚步虚空一点,便朝上飞去,半路又接着岩壁一踹,升势再烈。
那石壁中突出一块半个莲台大小的石座,修月带着谢灵津往那儿一挪,就稳当当落地了。
这不停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石台之中,竟是个往里径直打去、深不见底的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