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功德录……是什么意思?”萧外月垂下手,离开了主人法力的维持,他手中的镜子逐渐消散。
这件事情师父虽从未跟他说起过,但他却知道,他曾不止一次地看到过林屋想要召唤出功德录,但每一次都失败了。
其中缘由,林摮始终觉得师父知道,至于林屋自己知不知道原因……
他肯定是不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尝试那么多次。
“就是没有功德录,他虽是修炼之人,但始终没办法唤出功德录。”没有功德录,无论如何修炼,都不会再进一步。
萧外月垂目,“这跟他四百年前不为人知的身世有关系吗?”
林摮:“或许吧。”
“你化形之前,答应过要告诉你的事情,也跟林屋有关。”
——
即至盛夏,空气中翻腾着独有的味道,林府位置极好,林屋坐在最高的屋顶上,风在耳边猎猎作响,恍惚能听到城外护城河的流水声,掺杂着叫卖声,一路绵延到远方。
为了庆祝萧外月成功化形,颂裳烤了一大盘子的青蛙腿,奈何除了季凡,没人能吃——他可不想跟一群鬼魂共享“虚实一体”的食物。
季凡搓搓手,给白无常说了很多恭维的话,奈何对方虽然喝得醉醺醺的,但仍记得身为鬼差的职责:不能随便度化鬼魂。
黑无常一眼就看出了季凡的心思,但他今夜开心,也就多说了几句,“他若是转世投胎了,你就不会挂念他吗?”
季凡也顺着黑无常的眼神看向阿九,对方正在背着颂裳偷拿青蛙腿,“当然会,但我想挂念也只是一时的,于他而言,这可是他一生的事情。”
黑无常感慨,“你确实是个好大哥,”又看看在一边尝试凝聚法力的萧外月,“也是个好兄弟。”
“可惜了,阴差确实有能绕过生死簿渡阴魂的权力,前提是那些鬼魂都必须是生前身后守规矩的,光是这一点,阿九就满足不了吧?”
确实,阿九可是非法滞留人间道的鬼魂。
白无常彻底喝醉了,拿着招魂幡逗弄颂裳去了。
萧外月看了一眼闹成一片的人,林屋还没回来,也不见林摮。
他拜托季凡看好这群“妖魔鬼怪”,向他要了去处便去寻他们了。
——
林摮在林府逛了一大圈儿才在屋顶上找到吹风的林屋,这时刚刚入夜没多久,勉州城刚刚热闹起来,林府的院墙隔不住那些声音,一个劲儿地往耳朵里钻,衬着冷清的林府也聒噪起来。
林摮故意弄出动静让对方知道自己来了,林屋抛给他一个眼神,又安静地看向远方。
林摮也站了一会儿,便开口道:“你怎么了?他化形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林屋抿唇,状若呢喃,“你也说,是我想要的……”
林摮哑然,“师兄口误,化形也是因为那是他自己的想法,你只不过是助他一臂之力而已。”
林屋的脸上有些茫然,扭头看向林摮,“他真的化形了?这是成功了吗?”
林摮拍拍屋顶上的灰,捡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你是想问,化形后的这个人,还是他吗?”
林屋于是不再说话,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林摮掏出净瓶水,扔给林屋,“你的东西,拿好。”
林屋下意识接住,看到瓶身上画着的紫竹林,一时之间心头千思万绪。
他继而摇摇头,“我知道那就是他,但是我……”
林屋少有地结巴了,他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诡异的感觉,一个像影子一般的鬼魂,突然有一天变成实质,并且终有一天,会变成万人敬仰的佛……
林摮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因为他是佛骨,即便未来还是找不到心头血,他也是目前唯一接近真佛的存在,”
他腰间断水不知碰到什么东西,发出叮的一声响,他伸手摸去,声音温柔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力量,“而你,虽然是林屋,但终究只是一个驱魂师,甚至是一个连功德录都炼不出来的驱魂师……而今,他不会去投胎转世,若找到心头血,他定会飞升成佛,但你,还只是你。”
“怎么,你怕与他越走越远?你还是希望他只是一个鬼魂?一个时时攀附于你的鬼魂?”
林屋想也没想否认,“当然不是!我就是,现在还接受不了,明天就好了。”
林摮还待说什么,一声轻微的声响传入他耳朵,他语气懒散,“看样子不用等到明天了。”
他翻身下了屋顶,檐下赫然站着萧外月。
化形固然好,但化形没法力一点都不好,他不能再跟之前一样,肆意地到处跑。
林摮看他一眼,微微点头,十分自觉地转身走了。
萧外月走出屋檐,抬头向上看,林屋伸手掐了个口诀,将人弄到屋顶上来。
化形之后,萧外月总觉得有股力量将人往地底拽,他小心翼翼地在林屋身边找个地方坐下来,林屋回头看他,心下一惊,他是谁?
林屋身上的体温隔着层层布料传到萧外月身上,他就坐在林屋身边,便觉得心底一片踏实。
月亮拨开乌云,萧外月看到月光下自己的影子和林屋的重叠在一起,他调转视线,和林屋对视,微风撩起他额前细碎的头发,月光如流沙一般描摹着他的轮廓,朦胧夜色下他俊美的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