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根本听不进他的任何一个字,于他而言,他说的每句话都是挑衅。
不等他们二次交锋,雷泽大神已经出手,紫色的雷电击过青华的身体,带起彩色的光芒,“青华!你入魔了,冷静下来!”
早知如此,他今日拼死也不让青华下界!
青华回头看他,猩红的双眼里满是受伤,“连你也背叛了我?!你可知我这四百年是如何煎熬吗?!”
“任何与魔为伍的人,都该杀。”
青华的声音不再愤怒,反而是不寻常的平静,他周身散发出黑气,心魔正在不断摧毁他的心智,他的法力凝练出一颗巨大的光球,此一击,整个梁州会毁于一旦。
到那时,恐怕天道会瞬间击杀青华。
四百年前他没能护住奉鸢,造成了青华今日的苦果,已十分遗憾,四百年后的今天,他必要保下青华!
——
林摮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写满了‘身在曹营心在汉’。
他此刻身在林府,可以说是坐立难安。在庭中踱了几个来回后,抬头看向坐在围墙上的人。
颂裳一条腿垂了下来,一条腿屈起,斩梦剑抱在怀里,一手掂着一只酒壶。
阳光将他的头发渲染成金色,他的侧脸十分安静,独属于动物的野性被收敛起来,他心甘情愿与他共同‘囚禁’在这小小的林府天地中。
“你看什么?”颂裳斜眼看他。逆光下,林摮看不清他的眼神。
阳光有些刺眼,“奇怪,你好像不是很担心林屋的样子。”
“他不是你们的大人么,魔界首领,你之前那么紧张他,现在隔他这么远,我看你倒是神情自若。”
林摮坐在院中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了想,又往对面的杯子倒了些。
颂裳从墙上翻下来,几步跨到石桌对面坐下,拿起茶杯嗅了嗅,“有萧外月在,大人的安危就不必担心。”
“林屋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林摮眼睛失焦,盯着颂裳的方向喃喃。
“那你呢?你将寥寥几句祖训奉为圭臬,祭奠萧外月四百年,如今又因为他……变成这么模样,林天师,这值得么?”
颂裳的语气中有些不甘,不过细细想来,若没有萧外月,若林摮当一个忤逆一点的子孙,他们现在遇到的这一切的一切,或许都不会开始。
萧外月可能在几百年前就被赶出地府,成为世间游魂,在林屋的帮助下都没找到心头血,凭他自己更不可能了。运气好的话就会死在驱魂师剑下,但他是佛骨,大概率会继续投胎转世,可心头血没找到,来世可能是个心智不全的……
而林屋在林摮的管束下,大抵这辈子都不会看到石门后的画像,寻找记忆更无从谈起,待他年纪再大些,应该会寻一个弟子,让林屋一派继续传承,甚至可能会把寻找记忆的事情委托给他的弟子……
那萧外月就不会在四百年后的这个节点,因为香火钱不够而被赶出地府,他就不会跟林屋相遇,更不会做出无厘头的交易,那么他们就不会相爱,萧外月不会修成人形,不会找到佛骨碎片,林屋不会唤醒封印……一切本该是平淡的模样。
这样一看,似乎一切都怪林府传人太过实诚了。
“值不值得,应不应该,天道,人道,你我不能决定万物,因果不可控,因果外,更难控,无愧于心,无愧于我,方自在。”
“那你我,是因果,还是因果外呢?”颂裳隔着石桌盯着林摮的眼睛。
舌灿莲花的林摮卡了壳,杯中的水溢出烫了手指,他慌乱地回神。
晴空惊雷现,林摮猛然抬头,看着一览无余的湛蓝天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颂裳瘪瘪嘴,“天师不想回答,倒也不用这么糊弄我。”
他绝对不可能听错,七月天空湛蓝如洗,云静,风止,过于宁静。
林摮指尖扫过树枝,几片树叶轻轻铺开在石桌上。
“不对、不对,出事了。”林摮看着桌上的卦象,瞳孔微颤。
颂裳一掌糊开树叶,“林摮!我说过什么,你又忘了?!”颂裳心头火大,“你到底、到底还想不想要你这条命?!”
然而对方充耳未闻,快步走到院中角落的桂花树下,树根死气弥漫。
天地肃杀,草木凋零,大凶之兆。
林摮突然胸口剧痛,眼前似有无数银虫乱爬,他摇摇头,眼睛看向哪里,无数银虫跟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