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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低调的马车从照霞阁后院驶出,在落日之下行驶得格外缓慢。
夕天霁晚气,轻霞澄暮阴。行人此刻都上了街,贪恋着暑气消散后傍晚时候这点温凉。
那辆马车终究还是调转了车头,往相反的方向驶去。
青石巷,一条小泾横穿过青砖黛瓦的古旧民房,屋檐下挂着零星几盏灯,随风摇曳带着淡淡忧愁。
屋脚下青苔覆盖,白砖上布满一道道裂痕。烟囱里升出袅袅炊烟,传来的还有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姜樾之驻足停立,她不该来的,一回又一回。好像毫无止尽一般,一次又一次打破她的守则,那点隐秘的情感,终有一日会再也藏不住,被人挖掘。从而成为攻击她的利刃,到那时谁也护不住她,她也护不住柳时暮。
“娘子,若想去看望柳小郎君,那就去吧。”南星宽慰着。
竹沥倒是还理性些,想要去阻止,但也没做出行动。
“你们觉得我该去么?”姜樾之望着那巷子深处,那日送他回来,不过将他送到巷子口。
小径深深,好像没有回头路了。
“柳小郎君是娘子的好友,好友病了,前去探望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吗?”南星道。
姜樾之偏头看她,小丫头八岁起跟着她,如今也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娘子了。
姜樾之和善,从不苛待下人,因此南星无忧无虑的长大,不知世间险恶,说的话也就显得有些纯真。
姜樾之心中苦笑,却又听她道:“这个理由给娘子,足够了么?”
姜樾之一怔,连带着竹沥也是一愣。
“娘子想去,但理智告诉您不可,所以娘子需要一个理由。南星已经给您了,您就心安理得地去吧。”
竹沥忍俊不禁:“你的话一套一套的,还让你说对了几分理。”她也放弃了劝慰,“娘子去吧,南星说得对,好友病了理当去看看。”
姜樾之苦笑着,终究还是迈开了步伐。
她不知柳时暮具体住址,便想着如此找不到也好。既歇了她那点心思,又没有越轨,这样挺好的。
谁让扶风的声音竟然如此聒噪,姜樾之远远地便听见他的怒吼声。
“这药可珍贵,你再如此浪费,我让司主亲自来管你。明日就派人把你关到寄浮生去,让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姜樾之站着院门前,这间小院不大,老旧却温馨,院中栽种着几株青菜,被太阳晒得蔫巴儿。
院子收拾得十分整洁,一条竹编小躺椅孤零零的在院子里,上头一只三花猫悠闲自得地摇着尾巴,似乎对里头的争吵充耳不闻。
可姜樾之一出现,那只三花猫便抬起脑袋,满眼好奇地盯着她看。
姜樾之进退两难,如此不请自来好像也不合规矩。
“喵~”小梨花一跃而下,竟朝着姜樾之走来。
姜樾之见过这只猫,在那个夜晚。比起之前已然壮实不少,皮毛顺滑发亮,精气神也足足的,可以看出主人将它照顾得很好。
小梨花在她脚边蹭了蹭,亲昵的在她脚边来回踱步。
圆溜溜的眼睛像两颗宝石,姜樾之忍不住蹲下身来揉揉它的脑袋。
屋内的扶风好似骂累了,暂时停下歇了歇。却听见那人说出一句几乎要气死他的话:“我的小梨花呢,怎么没听见它在叫?”
“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管那只野猫?”
柳时暮从屋内走出来,一瞬间惊愣在原地。
女郎身着淡粉襦裙,光彩夺目,与这阴沉灰扑扑的环境天差地别。如悲悯众生的神女下凡,衣裙不染尘埃。那只猫儿在她手下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她笑得眉眼温柔。
“你——”扶风也从屋内出来,口中的话也是戛然而止,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不可置信这一幕。
姜樾之平静地抬头,小梨花一个翻身,甜甜地叫了声,“喵~”然后朝着自己主人奔去。
姜樾之站起身,有些无措。
柳时暮一把将小梨花捞起,抱在怀中轻揉它的脑袋,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还是扶风打破这份宁静:“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这种时候就别想着你那不值钱的清白了,保命要紧。”说着便快步离开。
扶风踏出柳家小院时,忽地松了口气,面上又浮现一股幸灾乐祸:“呵。”
忽而抬眼,就见姜樾之身边的那两个小丫鬟,正悄悄分食糕点。
其中一位梳着双丫髻,发髻处垂下两条嫣红的发带,偏着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是撞见他方才那诡异的一笑。
扶风正有些局促时,南星忽然伸出手将她手里的半块糕点又分了半块递给他:“你也要尝尝么?”
这人这般看她,定是馋了她手里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