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他要做的事情很危险,一个疏忽,他也许就走不出这个皇宫了,何苦再拉一人下水呢。
他握了握手心,衣袖中藏着皇宫大致的方位图,那人交代过,如若被人发现,吞纸销毁证据,不能将他牵扯其中。
柳时暮唇边泛起一抹冷笑,他在雨里捡到那人时,还奄奄一息地拽着他的衣摆求救。
没想到翻脸不认人,言语威胁起来丝毫不顾一点恩情。
“好了,这里是长音阁,你们尽管在此选择趁手的乐器,试音预练。曲目你们也已经练了大半个月了,警告你们晚上不得出一点岔子。”
“是。”乐师们纷纷颔首,何敢不从。
“今日皇宫守卫森严,没有急事不得外出,否则被当成刺客斩于乱刀之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她说得极为严肃认真,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纷纷应是,只有柳时暮眼神暗了暗。
待众人纷纷开始再次熟悉曲谱时,柳时暮和同为琵琶手的人说了声什么,便躲避着众人的目光,从后门翻出了长音阁。
他身着不显的对襟窄袖长袍,一路避着人,按照图纸上的位置,有惊无险的来到他想要到的地方。
这次,那人本来也想来的,只不过他在皇宫多年,贸然出现只会增添了许多未知的风险。因此柳时暮拒绝了他同来的想法,所以他才会气急败坏地威胁人。
与东侧的热闹相比,西南角落的宫殿已然显得有几分寂静苍凉。
栖临殿……
是那位风头无两,却痴心妄想夺取皇位,不惜联合敌国,祸乱朝纲的梁王殿下所居之地。
身为孝渊帝长子,又是第一位封王的皇子。其龙章凤姿,风流蕴藉,许多不相信他会谋反的人,依旧在扼腕叹息,若大昌日后由他继位,何愁不能兴旺发达。
可惜啊,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彼时最让宫人趋之若鹜的栖临殿,如今像一座冷宫,墙壁上都布满道道裂痕。
“阿姊……”柳时暮紧抿着唇,正打算寻个入口进去时,身后忽然响起侍卫们兵刃相碰撞,以及井然有序的脚步声。
只差一个转角,柳时暮就会暴露在皇城禁卫军眼下,或许会被当做刺客斩杀。
来不及细想,柳时暮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忽然,转角处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拉入墙垣之中。
一只手抚上他的嘴,将他将喊未喊的声音堵在了喉中。
柳时暮睁大了眼,少女的身量不过到他下巴。此刻她侧耳专注听着外面的动静,眼睛深邃而明亮。
此处是角门延伸出来的一面矮墙,并不深,二人想要同时躲在里面,就必须挨得很近。
淡淡梨花香传入鼻尖,柳时暮不敢细嗅,害怕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耳边是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柳时暮很清楚那是他的,而且不是因为差点被守卫发现而紧张的心跳。
是……
柳时暮还没回神,姜樾之见守卫离开,悄然抬眼撞进他的眼中。
“你知道这是何处么?”
柳时暮回神,将她的手挪开,正色道:“我知道,这里是梁王故居。”
“那你还敢来,知道梁王是为何而死么。你想成为同伙,被斩首示众么?”
柳时暮神情认真:“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必须来。能入宫的机会不多,错过这一次,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究竟为……?”
“我阿姊……”柳时暮有些哽咽,“就身死其中,未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因为是梁王府里的宫人,便成为了为梁王陪葬的无辜冤魂。”
他的眼圈红红的,似乎强忍着泪水:“我的幼妹就在梁王出事那日去寻了阿姊,便再无所踪。我不敢去想最差的结局。只是,总要去找个答案。”
姜樾之语塞在原地,梁王在宫外有府邸。但出事之后,全府上下被严刑拷打,幽禁栖临殿。
最后梁王被陛下定罪,一杯鸩酒赐死,宫人们亦都跟随主子去了。
“这就是我不曾告诉过你的真相,我孑然一身,悲惨身世的开端。”
姜樾之冷静下来,声音带着笃定:“走吧,我带你进去。”
说罢就要去拉他的衣袖,却被他侧身躲过。
“不行,你也说了,现在靠近栖临殿很容易被当作梁王同伙。你清清白白,沾染上这些于你没有好处。”
姜樾之指尖扣着掌心,原本她已经跟着五公主离开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方才可以的模样。
掌心还抱着纱布,紧握着的双手隐隐泛白,好似隐忍些什么。他的头垂得比旁人更低,似乎是为了躲避姜樾之的目光。
姜樾之发觉不对劲,借口离开,偷偷跟去了长音阁,然后就见到柳时暮偷偷溜出。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胆大,可听到他的理由,见到他眼底不可磨灭的悲伤,她又心软了。
姜樾之长长吁出一口气:“你的闲事,我管的还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