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在被子里时,一切都是黑漆漆的。
她可以因为看不见表哥被刺痛的表情而心安理得地继续讲述自己重生得知真相的经历,以及一次次亲眼目睹表哥走向死亡的结局,还有陈几默因为妹妹亡故最终走向极端的复仇,以及那些丑陋的人不加掩饰的罪恶嘴脸。她慢吞吞地讲述,一点点地把压在心底的那些点点滴滴糟糕的经历说出来,一股脑的,毫无保留的。
陈几默相信她,严锋看穿她,可面对他们她都很难将她那些复杂的经历和事情言无不尽地讲出。只有在面对表哥的时候,她知道他参与其中,可她仍然信赖依赖着他,他是她的哥哥,她最好的哥哥。
她说着说着,语气不自觉哽咽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隔着被子按在她头上将她往外推的手,变成了轻轻地抚摸。他一下下地拍着她的脑袋,拍着她偶尔呜咽的后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的温和。待她说完,好一会儿的静默,覆盖住整个脑袋的被子被轻轻揭开,柔软的纸巾贴上她的面颊,他帮她擦拭未干的泪水。房间里没开灯,淡淡的月光透过轻薄的窗纱照进来,她看见他平缓地注视,额头啪的一声像是被什么打湿了,她听见表哥说,
“冉冉做的很棒,接下来就交给表哥吧。”
“对不起。”她听见自己抽噎地说。
“没有对不起,是哥哥该谢谢小冉,”霍文武将右手手掌覆盖住整个上半脸,他停了好一会才艰涩地说,“谢谢我们家小冉一个人……辛苦了那么久。”
*
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柔和的日光从床尾爬到床头时,许一冉才慢吞吞地起床。对着镜子照出一头乱糟糟的鸡窝还有略微红肿的眼眶——昨晚她和表哥一起抱头痛哭到半夜。她对着镜子捏了捏脸颊两侧,很遗憾脸上的浮肿除了多了些红痕并没有半分消散下去的意思。
她用清水快速做了洗漱,凉冰冰的感觉让她很快振奋起来——或许今天她可以拿到王章全的罪证。
她想起昨晚和表哥是谈话:
一年前陈小凤案后,王章全半威胁半利诱表哥封口,他给了他二十万元,并承诺在一年后事了再交给他五十万元。为防止转账留下痕迹,他都是以现金方式当场交付。今天,是他们约定的日子。
“他以为我们是朋友。”霍文武淡淡地讲。
他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个带锁的小柜子,许一冉以为是手机,可柜子打开,里面是满满的一排录音笔,全新的都还没有使用过。
“我一直在提防他,”霍文武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他或许也知道这一点。”
许一冉握住他的手,他的手白皙冰凉还带着隐隐的颤抖。表哥害怕过,犹豫过,挣扎彷徨过,可她又无比清楚地知道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做,甚至到迎来死亡的那一刻,他也没有供出过王章全。重感情的人往往最为懦弱。她看向表哥渐渐平静下来的情绪,他抽出两只录音笔,一只递给她,一只坚定地握在手心。“可能需要充电……”他笑着说。被他的笑意感染,许一冉也跟着弯起嘴角,
——重感情的人往往最为懦弱,可当重要的亲人需要时,他们也是最为坚定可靠的。
“那么一冉,明天你早上离开家吧。等傍晚了再回来。”
“放心吧哥哥,”许一冉握着录音笔的手又紧了紧,“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