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皇后似乎不该过问。”
帝王喜怒不形于色,如果忽略那一地的狼藉,甚至会觉得她心情还不错。也不知道那些太医是干什么吃的,是皇帝有事,居然还敢这么慢。
一片死寂,宫人不敢擅自插足帝后的矛盾。皇帝娶亲可是一波三折,怎么看,王家当初都不是该答应的样子。可让所有人惊讶,王家不仅同意了,还把自己的嫡长女给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王灵年轻时才华出众,大家都觉得,那样好的人物,就应蟾宫折桂,一日看尽长安花,潇洒不羁,偏就是这样的人,入了宫。
从此,梦里不是金榜题名,夜夜都是洞房花烛。
蛰伏的那几年,大抵是江照月最难熬的几年,不过有江楼月。
江楼月一直以为,自己和这个二公主,不过是点头之交,论情分,后来认识的叶溪舟都在她之上。
可她没想到,不是这样的,自己于对方而言,几乎是续命灵药的存在。
那可是难得的美好回忆了。
只是江楼月不在乎。
江照月偶尔会出神,她腰上有一个玉佩,上边的穗子是江楼月亲手绣的。江楼月不擅此道,东西也好看不到哪去,却一直没被那些宫人换下。在华美的衣装里,格格不入。
听说那东西只要碰一下,都要掉脑袋的。
不过谁知道呢?
大臣觉得皇帝和宣璟侯不和,宫人觉得两人情谊深厚,这说来说去,江照月都快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不过她不去想,只要这样,就一直能骗自己了。
江楼月回来的时候,江溪已经进棺材了。
周礼规定:“天子停七日,七月葬;诸侯停五日,五月葬。”本是要等江楼月回来再进棺的,江溪临终前说不用那么麻烦,也不必等她,一切按照规定来,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她终于回来了。
江楼月快步走来,眼底的黑眼圈看着能吓死人,她几夜未合眼,累地脑子都是钝的,只剩个本能把她往母亲这引。谢念紧跟其后,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她看师父这个样子也不好受,江楼月不想把这些痛苦说给她听,她也知道自己现在问不出来,只能尽力让师父回来好受点。灵堂里的人都是一惊,无他,江楼月回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样的强度,她现在的身体还受得住吗?没人敢问出口,纷纷给她让出一条路。
江溪不爱应酬,来看她的只有很少一点人是昔年故友,还有一些人是想巴结江楼月,再还有就是各怀鬼胎的人了。江楼月并不理会那些人虚伪客套的说辞,她径直走到江溪的棺材前,跪了下去。
“孩儿来迟了。”
母亲,我来晚了,你会怪我吗?
安清站在她的旁边,并没有把江楼月扶起来,看她萧索的身影,那一件狐裘披在了她身上。二月末的天还是冷,江楼月嫌碍事,早不知什么时候把披风扔了,一进室内,才感到冷意。狐裘很暖和,江楼月抬头望向父亲,嗫嚅了几下,还是没说出口。
父女俩相顾无言。谢念在后边,看着这一幕,也生出点哀伤,父母分明早已过世,她都觉得自己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
现在谢念才知道,“感同身受”这几个字怎么写。
江楼月一连在灵堂跪了五日,母亲下葬的时候自己不在,好歹要补回来。
跪也没什么,可江楼月不吃饭,这可把谢念急坏了,不是说她不尊敬故去的长公主。谢念只是觉得,活人比死人重要。死都死了,活着的人可不能再出事了。
谢念一日三餐地送,师父却什么都不吃,不好吃就不好吃,还说没胃口。谢念没办法,尚书大人都找上了,可那人只是无奈苦笑,让她不要管了。
江楼月认定的事情,是不会有任何动摇的。
江楼月当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折磨自己,她确实不想吃,胃里难受的很,吃什么吐什么,她不想让谢念发现,可小徒儿每天坚持不懈地给自己送饭,她也不想让徒儿担心,后来每次吃一点,等谢念一走就熟练地找地方吐。毫不夸张地讲,江楼月已经掌握了自己吐的规律,已经能够自我控制,精确控制什么时候吐,往哪吐,怎么吐得最舒服。
开玩笑的,江楼月绝对没有糊弄小徒弟的心思,相反,她很爱她的徒弟,不忍看她伤心。江楼月仗着自己年纪大骗小孩子,不曾想有一日被孩子反将一军。
“师父,你在干什么?”
哦豁,被发现喽。
不过江楼月丝毫不慌,植物多,根本看不出自己刚在这吐过,她回身笑眼望谢念,谢念的脸色却不是很好。江楼月刚想开口解释解释,怀里一沉,谢念扑进了自己怀里。
“吃不惯为什么不说?”
闷闷的声音传过来,江楼月失笑,她不是吃不惯,是真的吃不下去,不过可不能明说,保不齐谢念又要到哪里伤心去了。
“没有,胃有点不舒服而已,没事的。”
江楼月随口扯了一个理由,也没多大功夫去猜谢念相信没,今天是最后一天,这几天来她够累了,只想回去好好休息。说这话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不过谢念信了,江楼月长舒一口气,庆幸着。
“下次我会做出合师父胃口的菜的。”
谢念没有拆穿,因为那没有意义,师父维持这样的表面已经够累了,她何必再多说话呢?这几天,师父做的是,谢念都知道,可任凭她怎么做,师父都是兴致缺缺。心病不在此,她无法医。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