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魂界,瀞灵廷。
一处僻静的院落,青松错落,白砂铺地,只见潺潺的流水缓缓注满竹筒,自然下垂的尾端轻敲撞石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山本元柳斎重国跪坐在回廊上,身前一个圆底无足的茶釜正“咕咕”冒着袅袅烟气。
“山本队长好兴致啊。”不知何时,一个身披绣有花纹的粉红羽织外套的男人悄然从长廊的阴影处走出,褐色微卷中长发被随意绑成马尾,耳后还别着两枚花式发簪,整个面孔胡子拉扎,衬得人也十分落拓懒散。
“春水我说过很多次了,上门要走正门,你这个习惯真是改不掉啊。”山本头也不抬,对于他的出现神色毫不惊讶,说着他已经将炙好的茶投入茶磨,拿住茶碾缓缓细磨,关节起伏间仿佛蕴含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京乐春水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充分表现了我知道但我不太想改的姿态,随后长眉一挑,利落地开口:“听说酆都派过来的是一位萧家的符咒师。”当点到“萧”这个字时,不修边幅的他眼神此时竟有些锐利:“山老头,我去看过边界的裂缝,虽然严重,但它们还不足以让我们求助酆都。况且让生灵介入死魂的世界,这种事‘法则’允许吗?”
“萧家本就特殊,由他们来最合适不过。”山本抬起头,只见他整个人虽如老朽般垂垂老矣,但头部右侧的交叉型疤痕却煞气十足,一双狭长的眼睛正散发出凛冽的气势。
“我还是不明白,明明我们尸魂界可以自己解决,为什么还要让其他人插手,你到底是想把他们叫来做什么?” 京乐春水虽然笑着说话,但目光却直视山本,而随着他微微前倾的动作,周围的气氛竟变得有些凝滞起来。
“有句古话曾言,树欲静而风不止。” 山本低低地笑起来,但他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仿佛毫无感觉一般,继续悠哉地开始用茶刷扫取茶末,慢条斯理地筛出茶粉。“春水,有些事并不是藏起来就看不到,既然该来的还是要来,何不索性大门一敞,让大家都看个明白。”
京乐春水皱起眉,面上仍有些不解,嘴唇蠕动着似乎还待再问。但山本却截住他的话头:“对了,迎接的人安排妥当没有?酆都贵客,可不能失礼。”说完,山本拿起水勺筒,行云流水般将沸水注入放好茶粉的茶壶和茶碗中,向京乐推出一盏。
“嗯,安排了日番谷那小子去,虽然是个小孩模样,但那小家伙还是很靠谱的。” 京乐春水取杯,轻轻啜饮,而后他的肩膀往下一耷拉,压抑着的人又蓦然变得懒散起来,“山老头,我看你再多的也不想跟我说,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其他的我也懒得管。”
“呵呵,春水真是体贴呢。”山本摸着自己绑着紫色束带的胡须,笑眯眯地说道。
这画面让京乐春水抖了一下,面上一阵恶寒。“我可不想被一个老头子这么说。山老头,我走了。”说罢,便果断放下茶碗,起身到院落中,脚尖一点,消失不见。
“年轻人就是急躁啊。”山本感叹了一句,随即拿起茶碗,轻饮了一口。
恐山位于日本本州的最北端,是日本三大灵场之一。
阿鸾和十一正乘坐着一辆直达恐山的巴士。虽然之前已经使用了“言语”的符咒,来到陌生的国家不存在交流的障碍,但十一还是一路零零散散地抱怨日本这边交通不方便,车又少,等待时间又长,地铁路线也一团糟,看着是个明丽的少女,但性格却十足操心。阿鸾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只靠在窗边托着腮好奇地透过车窗往外看去。
道路并不是很宽阔,巴士穿越在幽静的山间,顺着地势蜿蜒,时而上坡,时而下坡。或许是因为早上,浅淡雾气还没有散去,它们和大片大片墨绿的树木纠缠在一起,层层叠叠,仿佛一幅被搅散的水墨画,晕染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湿润阴晦。路旁偶尔闪过几尊矮小的佛像,头戴红巾,隐匿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中,虽看不清面容,但却感觉祂们正在彼方深深地凝望着你。
“阿鸾,这边的空气好凉啊,不过感觉真舒服。”车窗微微开了一道口,十一凑近,不经意地深呼吸了一下,眼睛微眯,整个人瞬间肉眼可见地慢慢舒展开来。
如果十一姐尾巴在外面,估计现在都开始上下甩动了吧。看着她憨态可掬的样子,阿鸾不禁有些好笑地想道。
“那是因为这里是阴阳交汇之地,灵场出乎意料地很强呢,非常适合灵物生存。”阿鸾今天身着一件无袖绿色的连衣裙,乌黑的头发没有挽起,而是柔顺地垂落雪白的肩上,浅淡的绿色衬托得女孩的皮肤如玉般脆弱莹透。只见她正侧身笑吟吟地看着十一,微微动作间,往下散开的裙摆露出了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绿叶,它们攀爬在丝质的衣裙上,勾勒着少女单薄的身躯,让女孩越发像一朵初绽的花,仿佛颤巍间会一不下心落下枝头,被辗落成泥。
十一摸了摸阿鸾的手,担心着说道: “你看你,手这么冰,虽说是夏天,但是这边气温并不高呢,要不要找一件外衣。”
阿鸾摆摆手,脸上露出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接着慢吞吞地掏出一袋饼干,打开,拿出一片猛地塞进十一的嘴巴中,嘟囔道: “这下安静了。”
“阿鸾! ”十一说也说不出,嘴巴里还有饼干,瞪大眼睛的她只好扑上去,势必要好好挠阿鸾的痒。两人打打闹闹了一阵,车子驶出山林,宽阔无垠的海面和灰蒙蒙的天空相接,海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风里已有了淡淡的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