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团子试图将沈钦扶起来，但沈钦再瘦也比她大了五岁，团子一个趔趄，就砸到沈钦身上，两人一起又倒下去。最终是突然不见了女儿，焦急找过来的顾云亭将二人扶起来。

精疲力尽又摔了一跤的小团子也不生气，只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满身果泥的沈钦道：“兄长你身上好香哦，甜甜的。”

顾云亭见女儿这般憨傻的样貌，也忍不住笑出来，继而看向沈钦，只这一眼，顾云亭的笑容便敛了起来。

但是沈钦看得出来，顾云亭虽暗了脸色，但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对他厌恶鄙弃，相反，他的眼睛里竟有些慈爱和怜悯。

“你……”顾云亭试探着问：“可是沈家的？你的母亲……可是姓庄？”

沈钦心中一痛，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过别人以这样善意的态度提及他的母亲了，鼻根有些酸楚地点了点头。

顾云亭沉默良久，而后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揽过沈钦的肩膀：“走吧，去顾伯伯家，换身干净衣裳。”

沈钦受宠若惊，本想推拒，小团子却开了口：“那以后我能经常同这个兄长玩耍吗？他长得好看，闻着又很甜。”

沈钦听着，一张脸红到耳后，原本打算好的谢绝再也说不出口。

顾云亭笑笑：“当然啊，你不光可以和沈兄长一起玩耍，还可以一起吃饭，一起读书。”

“啊，读书啊……”小团子突然泄了气：“阿耶，我……我还小呢。”

“那也要读书，不读书怎么行？”

……

沈钦同顾家的缘分从那时开始，记忆里那个勇敢正直的小团子，长成了眼前睡着的小姑娘。

沈钦微笑着，眼尾却渐渐红了，这十年，我发了疯似地找你，年年，你过得好吗？

午后太阳往西走了走，炽热的光线透过窗户，打到贺小茶的脸上，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就在她差点醒过来时，一把扇子挡住了日光的照射，她的表情又恢复了睡眠中的安宁。

沈钦为她遮着日光，眼睛盯着她的睡颜。

他在心中道，年年，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什么狐狸，我是虎豹，也或许是豺狼，我这样的出身，只有长成猛兽才能在长安活下去，如果是这样，你还愿意……同我一起玩耍吗？

……

贺小茶醒来时，脸上盖着一把扇子，她拿起一看，就知是沈钦的。

这沈狐狸，贺小茶暗啐，遮太阳这个行为固然是有些体贴，但怎么能一把扇子就这么囫囵盖在姑娘头上呢？万一她一扭头将扇子卷进脖子里，擦伤了她小天鹅一般的颈子可怎么办？那可是她浑身上下长得最好看的地方。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沈钦去给贺小茶倒了些茶水，再进书房，便是看到贺小茶正怒目盯着他的扇子，简直像要把那扇子碎尸万段。

“怎么了？”沈钦开口。

贺小茶瞪沈钦一眼：“没什么，我睡醒了，下午要学什么？”

“将写字的每个笔画——横、竖、撇、捺、勾等等，各写五十遍。”

“多少？！”贺小茶觉得自己一定是睡迷糊了。

沈钦毫无波澜：“很多吗？我小时候起手就是一百遍的。”

贺小茶一口气堵到喉头，好好好！你了不起！行了吧！

沈钦全然没有察觉到贺小茶的愤怒，将茶盏放到她跟前，然后拿起已经备好的笔。

“我先各自示范一遍，你仿着我的形写。”

贺小茶绝望地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行。”

……

五十遍写完的时候，夕阳的余晖已经洒满了院落，沈钦本来还想教一教贺小茶音律，但时间来不及，终是改了计划。

贺小茶疲惫地趴在桌上，胳膊脑袋底下全是她的“墨宝”。

她的右手打着哆嗦，她觉得再多写哪怕一笔，她的手就会活生生勾成鸡爪子。

沈钦打量着她的字：“有进步，你还是有读书写字的天赋的。再练个三五天，就可以写一写笔画简单的字了。”

“还要练三五天？！”贺小茶欲哭无泪：“沈狐狸你看看我的纤纤玉手吧！你真狠得下心啊你……”

沈钦笑了笑：“天赋甚好，但若想有成效，还是贵在坚持。”

贺小茶沉浸在未来几天都要“上刑”的悲愤之中，此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是兰璃裳和顾宝珠。

沈钦朝她们行了礼，便要告辞。

顾宝珠幽幽开口：“兄长不同我们一起用晚饭吗？今日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缠花云梦肉。”

“不了，寺里还有些经书要整理。”沈钦的声音克制冷淡。

顾宝珠还想说些什么，但兰璃裳抢在了前头：“那安之你路上小心些，反正日后你常来，若缺了什么，随时同伯母说。”

“多谢顾伯母。”

贺小茶看向门口这几人。

啧，顾宝珠看沈钦的眼神里，都要滴出蜜水了，这两个人，不单纯啊……

还有，沈钦说寺里……他要去寺里？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宵禁了，他不回家吗？

注：

1.武德：唐高祖李渊年号。

2.盂兰盆会：佛教盛会，盂兰盆是指盛会中的供品盆，里头可以放置供奉佛祖的瓜果、幡花和灯烛等。

3.僧人诵读内容为《金刚经》的开经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