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凭什么？”贺小茶重复一遍。

欧阳夫人之前一直是和顾云亭夫妇对话，此刻才真正地看向了贺小茶，她压住心头的不悦，解释道：“年年，于情，奔儿和宝珠相处日久，同你重逢不过两月。于理，宝珠是你姐姐，理应在你之上。”

贺小茶敛起笑容：“于情，欧阳奔与宝珠青梅竹马，他若真是个好儿郎，便不该三心二意。于理，我父母心疼宝珠，认宝珠，她才是我姐姐，但我是亲生的，她不是。”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如此尖锐？”欧阳夫人听闻贺小茶指责欧阳奔，便生了怒气，但言语间还是保留着一份体面。

“欧阳世伯，欧阳夫人，你们也知道我生于市井，规矩学得不好。有些话你们不爱听，那我就直说了。”贺小茶根本没有给对面喘息的机会：“欧阳奔，你有姨母吗？”

“有……有啊……”欧阳奔老实答道。

贺小茶又看向欧阳夫妇：“欧阳夫人，若你姊妹此时未嫁或者寡居，欧阳世伯要将她纳入府里，与你共事一夫，你可愿意？”

“你！”欧阳夫人怒而拍案，彻底挂不住脸。

“咳咳咳咳……”另一头，欧阳霆和顾云亭都被口水呛到，咳嗽起来。

贺小茶这句话是无心之言，但真可谓歪打正着，欧阳奔的姨母去年丧夫，孤儿寡母，欧阳霆一直觉得小姨子貌美，便动了想要将其纳入府中的心思，当时欧阳家也是好一阵闹。

贺小茶不顾欧阳夫人的怒意：“我这两天读书，刚学了一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简单的道理，欧阳大人你都是这么大的官了，还不明白吗？还有，欧阳夫人，您说您跟我母亲交好多年，可您这事儿办的也不像是朋友能办出来的啊。我母亲得罪过您吗？既然话赶话都说到这儿了，那不妨就说开了吧，要是我母亲做错了我们跟您道歉，您何必绕这么大圈子让我们两家都这么难看呢？”

“你你你……”欧阳夫人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兰璃裳赶紧起来去给她拍背，顾宝珠起也身去给欧阳夫人递茶水。

“年年你胡说什么？”兰璃裳低声责备贺小茶。

贺小茶拿起手边的糕点塞了一口，没事人一般看着眼前的热闹。

欧阳夫人缓过来，含泪望着兰璃裳：“阿璃，我一片好心，想的是年年如今名声不好，与其低嫁，受婆母的磋磨，咱们两家好歹知根知底，不如就……可是年年今日竟这般……”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心，我知道的……”兰璃裳安抚着。

顾宝珠此时红着眼道：“年年如果是在意名分，我可以……”

“顾宝珠！”贺小茶听出来了，顾宝珠是要说她可以做妾：“你要再给我演这一套我就薅你头发了。欧阳奔脑子一半面一半水，你跟他一样吗？你书白读了？”

“你说谁脑子一半面，一半水……”欧阳夫人又气急了。

贺小茶起身，慢慢走到她跟前，掐腰俯视着她：“欧阳夫人，你们若非要让我嫁过去，可以，父母之命，我反抗不得。但我有的是手段让你们不痛快，而且你们还不能拿我怎么样。我要是在你们家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可怎么对得起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啊，对不对？其实想想，我就这么折磨你们过一辈子也不失为一种乐趣。行了，我想说的话就这些，来吧，定日子吧，哪天成婚？”

“你……你这个没有……没有教养的丫头！！！”欧阳夫人大口喘着气。

场面一片混乱，此时顾云亭走了过来，拉了一把贺小茶，将她护到了身后。

他脸上浮起客气的笑容：“欧阳兄，我的女儿，自然有我教养，还轮不到别人说嘴。”

顾云亭这一句话，让场面彻底安静下来。

顾云亭继续道：“姐妹共事一夫，素来不是美谈，而且有损的往往是女儿家的名声。你们今日前来，也并没有将我顾家的体面放在眼里。二十年交情，欧阳兄今日之举，让贤弟颇感失望。既然这桩婚事让你们夫妇思量甚多，不惜犯下今天这样的糊涂，不如便就此作罢吧。我们顾家的女儿，还不至于愁嫁至斯。”

“夫君……”兰璃裳震惊地看着顾云亭，这是要同欧阳家恩断义绝的意思了。

贺小茶也很震惊，她站在顾云亭身后，不由低呼：“老顾你醒啦？！”

顾云亭听到女儿这句话，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奈摇头，眼里是宠溺的嗔怪：“你啊……”

注：

六礼：《礼记·昏义》记载，古人结婚使用六种礼仪：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唐朝后期在概念上还是依照六礼而行，但实际上只有“纳采”、“纳吉”、“纳征”和“亲迎”四礼。本文设定背景为唐朝贞观年间，所以还是遵从六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