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作为交换,总得有些什么别的?”
宫侑垂眸,宫乐乌黑的头发从肩颈两边分散,她低着头,昏暗的灯光下,脖颈莹白,像是冬日乌枝上横着的一捧雪。
宫侑哑然。在他的记忆里,宫乐从没露出过这副样子。从没露出过如今晚一般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副好似被捉住命脉所以浑身僵硬不得不束手就擒的样子。
哪怕是在因为梦魇而与他同床共枕的夜晚里,她的惊慌恐惧也只是一瞬的,然后又马上安心起来,在他的怀里呼吸悠长。
他想到这里觉得心头一酸。这酸楚很快就变成剧痛,在心脏绵延,越看着她那节白颈,这种痛就越深越剧烈,就像是要往骨髓里钻一样。
膨胀地如此迅速,他几乎就要坚持不住地抱她起来,然后低头妥协。
思绪在拉扯,痛意也在他体内晃啊晃,很快,就晃不动了。
像是水涨瓶涨,宫侑缓缓起身,痛意在一点点变成挤涨的快感。
宫乐跪坐在哪儿,一言不发,乌发松散,瘦弱难堪,像个任人摆弄的娃娃。
这样也好。宫侑垂眼看了一会儿,想,这样也好。
“乖一点。”他说。
他退了一步,也要宫乐退一步。他不再需要她付出什么,乖一点,就像现在这样。
他们还和以前一样相处。她乖巧地呆在家里,呆在他目所能及触手可及的地方,不要离开,不要放手,不要厌烦……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宫侑想扶她起来,手伸到半途,却看见她在地板上颤抖着的、青筋暴起的双手。
宫侑一怔。
随后感到衣领一紧,由于心神不稳,宫侑重心失衡,竟然硬生生被宫乐大力拽到了眼前。
“你……”宫侑又惊又急,顾不上什么就想开口,却被宫乐的泪砸了个透心凉。
“……”
泪水滴到他的额角,一路流过眼睑卧蚕,看起来,感觉倒像是他哭了一样。
“你他妈……”她刚哭过的眼睛现在还是赤红的,张嘴就是破碎的脏话,她哽了一下,嘶吼着。
“你们……这些日子那样对我,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句话!?”
宫侑有些慌了,两人对视着,不知道宫乐又读出来些什么,她扯扯嘴角,看起来很想平复心情。
“那你说啊,你想换什么?你们想换什么?!我除了这一身病还有什么?值得你去委曲求全那么久啊?!啊?”她哭吼道。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宫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想,宫乐的反应他确实想过,她这样奔溃,也不算出乎意料之外。
可是……
宫侑向她伸出手,灯光昏暗,地上灰尘浮动,他伸向她的手在灰尘中抖,可是,可是他没想过她的奔溃会让他这么难受啊?
怎么就奔溃了呢?
他的手指颤啊颤,宫乐却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嘶!”宫侑吃痛。
“嘭。”国文书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宫侑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宫侑同学,宫侑同学!”
老师刚把国文书砸了出去,正中宫侑头顶。此时老师在讲台上,正笑得和蔼,“宫侑同学,需不需要给你搬张床?”
“……是。”宫侑恹恹地站起来。
教室外。
一墙之隔,教室内是朗朗读书声,教室外是斜斜凄凄的春雨。宫侑罚站是惯例了,没什么好说的,唯有一点心神不宁值得略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