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让你们别议论别人……”又隐隐约约一道男声,略显沉稳。
“前辈,那是她,我们分明……”有些委屈的声音消失在公交车制动器发动的声音里。
辘辘几声,最后一辆公交车走了。站台彻底安静下来了。
黄昏时分,氤氲的水汽送来湿寒的风,宫乐走了那么久,头更晕了。
四下无人,她干脆直接蹲了下来。
手指挤住两边太阳穴,额头抵着膝盖,她总算觉得心情平静许多,只是脑袋还是晕的,而且已经隐隐有转向刺痛的趋势。
宫乐闭了闭眼,狠狠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头侧太阳穴位置。
为什么观众席上的人数规模和她看到的后来散场的人数规模对不上?
其实简单想想就能明白。
县立体育馆出口多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来看比赛的人大部分都是周围居民,不会来公交站——少年组的体育赛事极少会比成年组的来得精彩刺激,不是特定圈子的人,很少会专门来看比赛。
就算宫侑宫治他们打球好长得好,在学校里也有很多人恋慕他们,但少年球员名气传播范围——至少在打职业赛以前——很少有突破本校范围一路高歌猛进到全国知名的。凭脸么?但又不是明星或者什么知名主持人。
照例在心里不带恶意的嘲讽了几句。
宫乐呼出一口气。
当然,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但她又不是什么数据调查员或者专访记者或者敌国特工间谍或者什么别的人——完全没有必要知道得那么详细清楚。
甚至。
她刚刚根本没必要去想原因是什为什么人数会对不上、为什么车站的人会那么少……她到底想这些干什么啊?有什么用吗?想这些、证明这些,她又不是疯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刚刚的赛景有多热闹?
……刚刚来回踱步的时候,冒出了想要向周围人求证的想法的她真的十分好笑啊?
宫乐腿麻了,站起来不舒服,干脆一直蹲到下辆公交车来吧。
之前跟宫治说今天有化学竞赛确实没错,只是考试地点和县立体育馆挨得近,考完试以后跟来接她的人说了一声就坐公交车来体育馆了——当然不会是说自己来看宫治宫侑比赛——但约好了会和时间:他们比赛结束后的二十分钟内。
可时间过得快,失约与否倒是其次,只是宫乐的头越来越晕了,手机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宫侑第一次打完电话她却没接以后就被扔进了水里,这里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就没办法联系人来接自己,宫侑宫治他们估计也早坐着校巴回去了。
宫乐垂头,急躁忧郁的情绪和某种隐秘的期盼交织。
会有人来找自己吗?
眼前湿漉漉的地面凹出一个小潭,精致的脸带着病态的苍白,发丝凌乱,犹带几分破碎。
那水坑里的水浅,因而清澈的好像是什么镜子。
宫乐头痛到烦躁不安的时候瞄了几眼,就这么几眼,让她突然捂住嘴,落下泪来。
开始只是落泪,后面就变成了抽泣。
她站起来,双手捂住嘴,边哭边来回踱步。
不会的。
不会有人来找她。
他们都走了。
公交车迟迟未到,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昏黄的灯在夜里是不熟悉的冰凉。
不远处,县立体育馆,下一波人——那些老太太老爷爷、少年们,陆续进入体育馆。
宫乐的裙子在刚刚蹲下又起来的过程中也沾上了泥点子。
她就是疯子。
宫乐越哭越厉害,但始终捂住嘴,偶尔溢出来的哭声也被焦躁凌乱的脚步声踏碎。
昏暗的灯光下,宫乐神经质地来回踱步。
她就是疯子。
她嫉妒怨恨一直很无辜的哥哥。
她任性又无礼、卑劣又恶心,活该就一直呆在医院里。
踩到水坑,冰凉的水珠溅到了小腿上,引起一片战栗。
她根本就分不清是幻觉和现实。
总是在自取欺辱。
宫乐捂住嘴,哭出声来。
是个自满自大自诩高贵但实际不知羞耻的低贱疯子。
……
走到最后,宫乐小腿开始酸痛,她倚在靠牌上。头痛到快要炸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吐了。
然后,就看见了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宫侑。
“……”
宫侑?
“不走了?”宫侑出声,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愣在原地的宫乐。
“……”
(十七)
“没接。阿治你试试。”宫侑熄了屏,转头对宫治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