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声音压低了点,“你们知道的,以前从来没有人在幕间转场的时候喊过“Retake”,而且,这次排练的内容,加了这么多“Retake”,本来也已经够多了,所以他们都不想再多加排一段。”
“但是Cyan坚持要加?”茱莉娅抢着猜测。
西蒙:“对。”
约瑟夫问:“为什么?”
西蒙眉头略微拧起,回忆了一会,才说:“Cyan说,那里是故事迎来最终高潮之前的转折点,是剧情最大悬念即将揭晓的关键时刻,如果这里有人喊“Retake”,那音乐的变化应该和后面的剧情相对应,很重要,所以必须要加。”
他顿了顿,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她说了很多,我记不全了。”
他说的已经足够多,约瑟夫问:“那后来为什么没排?”
西蒙答:“因为他们觉得没必要,不会有人在转场的时候喊“Retake”的,毕竟以前从来没有过,而且……”
他顿了几秒,似乎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点难以启齿。
“而且,他们觉得就算有人喊,也不值得。”
没必要,不值得。
这实在是很难反驳的理由。
约瑟夫的脸色有点难看,明明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但此时听到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却有种说不出的气闷。
几人沉默了几秒,茱莉娅开口:“所以,那里到底是Cyan提前写好的曲子,还是她的临场发挥?”
西蒙:“是Cyan的临场发挥,她之前编好的曲子是我们四个人的合奏,但那个我们没有一起排练过,演不了,当时我差点以为要开天窗,幸好有Cyan在。”
他脸上露出自豪和崇拜混合的表情,这是江再云无比熟悉的情绪,她曾无数次在自己的脸上看到过。
“对了!”茱莉娅又道:“西蒙你和Cyan什么时候组的乐队,都不告诉我一声!”
江再云的心倏地提了起来,看向西蒙。
“我们没组乐队。”西蒙的回答出乎他们意料。
“没组乐队?”江再云忍不住插言追问,“那你们为什么会一起来演出?”
西蒙:“我在Facebook上看到了俱乐部发布的招募启事,正好这段时间有空,我就来报名,Cyan是被我拉来的,我们面试之后才认识的古斯塔夫(Gustaf)和路维(Love),其实本来还有一个键盘手,但他没排练几次就退出了。”
江再云明白了,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Spex对配乐演奏的要求不高,能直接招一支乐队来当然最好,但招不到乐队,单招几个乐器,一起排练一下,也凑活能用。
这么说,牧青只是和这几个人临时搭伙干了一票,并没有组新乐队。
“我就说嘛,组乐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没听你说过。”茱莉娅道,她是卡尔玛联盟的元老,也是俱乐部的资深员工,人缘极好,联盟和俱乐部里的人和事,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
西蒙也笑,承诺她:“那是,我要是组了乐队,肯定会告诉你的。”
几人又聊了几句,茱莉娅的对讲机突然响了,带着电流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过来,带着无法掩盖的焦头烂额,“茱莉娅,你能不能现在到更衣室来一趟?”
“稍等,我马上过来。”茱莉娅摁住通话键回复了一句,抬头对西蒙说:“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我们等下再聊,Common Room你要参加的吧?”
西蒙点头,“当然参加。”
“行,那一会儿一起喝酒。”茱莉娅撂下一句话,一路小跑地奔赴了更衣室,还拉上了约瑟夫帮忙,江再云则回到吧台,继续帮客人点单。
“YUN!”负责打啤酒的同事急匆匆地过来找江再云,“Honey Pot(1)没了!茱莉娅说她现在在更衣室走不开,她让你去看看还有没有库存的酒。”
她把一串红绳穿着的钥匙递给江再云,“这是仓库钥匙,她让我带给你的。”
仓库是俱乐部重地,钥匙只掌握在工头手里,普通员工进不了仓库。
“好。”江再云点点头,和同事交接几句,让她顶上点单机的工作,拿上钥匙进了仓库。
Honey Pot还剩最后一桶,塑料酒桶足有煤气罐那么大,重量却还要重得多,沉得坠手,江再云稳稳地搬起酒桶,一路搬到吧台下面,动作利落地把打酒机的输酒软管接头从旧桶上拆下来,安装在新桶上。
“试一下,现在有酒出来了吗?”
同事摁下打酒机的按键,淡黄的酒液带着泡沫噗噗流进杯子里。
“有了!”
江再云搬起空酒桶,“行,那这里就先交给你,我把这个旧桶搬到后花园去。”
所谓的“后花园”,是这栋建筑后面连着的一个小园子,也是俱乐部的地产,夏天时会用作露天餐吧。
绿树浓荫下错落摆着深色的木桌藤椅,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钻过,落下不规则的明亮光斑,尽管因为联盟常年的财政紧张,园中的装饰摆件有些年久失修,但整体看上去仍然颇有情调,很受文艺青年们的欢迎。
天气转凉后,露天餐吧就关闭了,花园里一片漆黑,连灯也没有一盏,全靠周围的建筑从窗户里透出几缕光,提供一点聊胜于无的照亮,是个闹鬼的好地方。
江再云抬着酒桶,从地下室后门出去,一段向上的石阶连接着通往花园的路。
石阶两旁的树枝因疏于打理,生长得旁逸斜出,江再云顶着树枝走上台阶,上了几步,目光突然顿住了。
(1)Honey Pot:一种啤酒的名字,味道一般,价格低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