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地下基地】
程义望着培养箱中放大版的真核生物,巨大的细胞像高塔一样突出菌垫,触须随着水流的方向飘逸,它像是不谙世事的婴儿,赤裸地面对着一无所知的世界。
“爷爷,吃饭了,您别老盯着它们了。”小洛语气无奈,叫着站在实验台面前许久的老人。
程义缓慢地移着脚步:“食物都发下去了?”
小洛走过来扶住他:“发下去了。”
程义:“孩子活下来几个?”
小洛沉默了片刻:“三个。”
“三个也行。”程义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小洛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爷爷,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是掠夺者,他是好人吗?”
“既然你都问出来了,说明在你看来,他不像坏人。”程义缓缓地说道。
小洛面色矛盾:“可是..”
程义淡淡地打断他:“每个人都有评判他人的能力,那只要有嘴就行,但对于跟自己毫无干系或一知半解的人时,闭嘴就好。”
小洛闻声楞了一下,他是第一次听爷爷说这么绝对、犀利的话...
“外面的世界哪分好人和坏人,再烂的人也有搭子,再好的人也有瞎子。”
......
一百年多年前,人类进入末世的开端,科学家们就已经预估到地球的生存环境在不久的以后将难以维系人类的生存,他们为应对环境的挑战和人类生存的威胁,开始培养拥有超强精神力的人体实验。
没有身体的破坏,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残忍的精神冲击,参加这种实验的只能是年轻的小孩子,因为人在幼年时期的成长潜力是最大的,在这个时间段进行精神力培养效果最为显著的。
季游霖只是参与其中的一个,那些试验体虽然称不上是被胁迫,却也绝非情愿,大多是被交易或哄骗过来,最后无一半哄半吓的就答应了,但季游霖却是却是误打误撞上去的。
他是被那时急着交差的守卫者直接一麻袋套走去充数的,连个人哄着骗的都没有,一醒来就到了一个只有一张小床、全封闭、全白色的房间。
房间连接着一个长长的走廊,外面时不时传来走动的脚步声,恍惚间还有压抑的呜咽声,他迷迷瞪瞪清醒后当即就吓懵了。
每一种人对恐惧所做出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就像季游霖,区别与其他小孩的尖叫和哭泣,他第一反应是呆呆的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地紧紧注视着那整个房间仅有的一个小窗口,但即使再怎么安静,发抖却是止不住的,连带着牙齿也在打颤…
幼小的身体缩在角落显得整个房间无比空荡,而他头顶那冰冷的泛指细微红光的摄像头却毫不留情的记录着。
这对于当时年纪较小的他还是难以发现的,他也是在那儿之后的几年间偶然发现,从他进入这个地方开始,那细微的摄像头就已经无孔不入地被安装在各个角落,像无数只眼睛,透过一个个缝隙,凝视着他,一举一动都被记录在案…
季游霖被关在那间屋子五天,一日三餐被按时从窗口送进来,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要吃的意思,但在经历被打晕、受惊吓、连着饿了两三顿之后,还是忍不住向饥饿妥协了,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无望的等待更糟糕了…
一连着五天都没有人来跟他说过一句话,就连给他送饭的人都被白色的防护服裹的严严实实,看不见容貌。
直到第六天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人,季游霖直到现在对他都道不清是怨恨、感恩、敬佩,亦或是其他,那种复杂矛盾的感情曾一度冲击着他的灵魂…
培安德博士作为智能人研究的先驱,在地球生物体刚刚开始异变的前期,便建立了庞大的智能军团,掩护了上千万群众在末世到来之际进入地下防护基地。
若不是身临其境,一般人很难想象的到诺大的地球在短短半年之内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城市的高楼大厦被飞禽走兽所占领,繁华与喧嚣已然不复存在,森林的生机盎然被断枝残叶所取代,遍地杂乱的尸体,褐色的血液被长满肿瘤的生物僵硬地舔舐着,腐败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这是季游霖在被长达几十年的囚禁后再一次看到外面世界的第一印象。
幼年时期的季游霖在禁闭室里见到培安德博士的第一面,博士带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他邻家的老爷爷一样,慈祥和善,连带着驱散了些他几日来被囚禁的孤独与恐惧。
培安德迈着稍显年迈的步伐走向他,布满褶皱的脸自然呈现出弯曲的笑意,最能鼓舞人心的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亮而蕴着光…
不过这都是小孩子的纯真在“作祟”,如果是让现在的季游霖再次去看的话,他肯定会在第一眼就察觉出来,那不是和善,也不是慈祥,那是科学家的疯狂。
培安德双手背在身后,倾身对着角落里的季游霖说道:“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