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游霖一惊,故意张大嘴巴:“你还会顾及这个?”
“那我努努力,争取不发出声音。”他无所畏惧地仰着脸,看着反而有种乐在其中。
柏钦顿了一下,伸手将人拍至一边,打算终止这诡异的剧情走向,但又觉得不解气,于是,沉声道:“先欠着。”
“哎,普通人被你踹一脚,早就被你吓跑了,像我这样巴巴地凑上来,多罕见啊?”
“亲都亲过了,说明你对我的忍耐度在直线提高啊!”这上位是迟早的事,当然,最后一句话季游霖没敢说出来。
柏钦拍开他的爪子:“没见过跟人比不要脸的。”
“可能是我见过的恶心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合心意的,怎么也得抓住。”季游霖一脸幸运地看向柏钦。
“那你是得多可怜。”柏钦不咸不淡地嘲讽了一句,他自认从上到下没有任何地方能合人心意,他待人接物多不礼貌他还能不自知?
季游霖故作委屈地望向柏钦,语气幽幽:“我可不可怜你不知道吗?”
他趁此机会卖一波惨,接着道:“我八岁就被人拐了,小小年纪就被拉去做实验,被人监视着长大成年,后来小伙伴又都死光了,不知道运气太背还是怎么的,我竟然活下来了,迷迷瞪瞪睡了快一百年,结果醒来还是被人关着,你说我可不可怜?”
柏钦眼神微动,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截然相反:“你怎么那么蠢?八岁了还会被拐!”
季游霖一时哽住,无话可说:“。。。”
现下他们虽然用感应器屏蔽了信号,但外面的那群智能人没有撤退的命令是不会罢休的,现在还勤勤恳恳地进行地毯式搜索。
两人半响没有说话,许是气氛太安静,总要聊点什么,季游霖随口问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想除掉你,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柏钦声音放低,听起来是很自然的放松状态:“你知道域外行星有多少流浪人口?”
“大约有联盟的三分之二,这还不包括星际海盗等其他势力。而这些人并不是搭载当年的诺亚方舟逃离地球的,因此并不被纳入联盟居民的行列之内。”
“相差无几的人力资源和联盟自以为虚无缥缈的仇恨,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大威胁,这些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揭竿而起,来个政权替代。”
季游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被害妄想症?”
柏钦轻“唔”了一声,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事实上,那些人光是逃出来就已经耗费全部心力了,在生存都没有保障的前提下,哪还顾得上那不切实际的仇恨。”
季游霖喉头滚了滚,声音轻得几不可闻:“确实,大难临头各自飞,但飞归飞,把别人的翅膀给折断就不太道德了吧”
柏钦没有太听清他说的什么,继续道:“前一阵子,域外的一个行星异兽突然大增,我怀疑是地球样本的搜集速度又加快了,伍尔道他们既然知道我出现在这里,救走那些难民,还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吗?”
“这种行为放在你身上,虽然违和但又意外的迷人。”
“我知道你我之间并非绝对地站在对立面,但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又觉得不开心得很,你是来救人的,虽然看起来不大像。”
季游霖思绪有些发散,话语中却带着绝对的偏执:“可是,我只想把他们拉进地狱,让他们也尝一尝被撒旦追逐的滋味,尝尝血肉脱离骨架,灵魂被凌迟的癫狂。”
记得他和培安德见的最后一面,末日当下,竟然还有人可以安享晚年,这个病床上枯槁的老人,就是他赋予了实验体与众不同的精神力,连带着救民于水火的超强能力,但唯独忽视了他们作为人的爱恨,那是足以颠覆他一切努力的潜在因素。
季游霖那时的意识无比的完整和清晰,踏上死亡的那一刻,他别无选择,只能说童年的底色太过靓丽,父亲的教导太过深刻,母爱的滋润太过美好,以至于经历过漫长的折磨后,心底仍有一根红线在无形中死死地拽着他。
“我不是为了你,但我的选择却不可避免地成就了你,这让我很痛苦。”季游霖凝视着病床上的老人,老人像是惊讶于他还能说出这样一句保留自我意识的话。
“所以,你就永远沉睡吧,你不是最喜欢剥夺人的五感吗?我给你令所有人都向往的永生,你将在漆黑无望的世界里,一无所有地沉沦下去,永远也无法解脱…”季游霖凑到培安德耳边,声音温柔,如同再安慰一个伤心的长辈,做足了恭敬的姿态。
培安德眼神在那一瞬间突然瞪得老大,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真的可以做到,恐惧如洪水般淹没全身,老人的身体剧烈的抖动着,因为太过清楚精神摧残的可怖,才会让一个在人前德高望重的科学家在受到此威胁后如此战栗不已。
……
“真想把你关起来,怎么那么讨人喜欢,嗯?柏钦。”季游霖思绪回转,视线又专注在柏钦身上。
柏钦嘴角一抽,季游霖的发癫再次刷新了在他这儿的纪录,不疾不徐道:“呵,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