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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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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宁帝丝毫不问,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口角,最后竟弄得个两败俱伤的地步。

真相如何,根本无人在意,添油加醋的故事才精彩。

“官家所言在理,儿臣欲辩无方,只有一句话要问。”纤白指骨动了动,宋珒疏顶着乾宁帝的怒火道,“母后薨逝那夜,父皇在宠幸蒋美人?”

玄色衣袍扫过桌面,茶盏碎了一地。

乾宁帝像被人踩中逆鳞,面色几转,可宋珒疏并未就此作罢,近乎偏执地等一个答案。

父子二人的僵持,被推门声打破。

李太医进来时便见地面一片碎瓷和水痕,他颤巍巍硬着头皮要往下跪,好在乾宁帝及时叫停。他趁机一嗓子号出来,嗓音虽然干涩难听了些,眼泪也没挤出来,但胜在情真意切。

“官家,恕、恕臣无能……”

乾宁帝听他这话,眉头皱得更深:“你倒是把话说清楚,是孩子没保住还是……”后半句孩子和魏贵妃都没保住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魏娘娘尚且安好,只怕醒过来难以接受。”李太医偷偷瞟了一眼沉思中的帝王,却在不小心对上宋珒疏幽深晦暗的视线时,心里咯噔一声,陡然低下头,不敢再有所动作。

“朕去瞧瞧她。”说罢,乾宁帝又深深看了面色如常的储君一眼,“太子便在此养养伤罢。”

他话说得含蓄,不好当李太医的面拂青年的面子,实则是命他留下来同魏贵妃对峙,速速将这事做个了断,给外人一个交代以免节外生枝,前有好事的言官台谏,后有虎视眈眈的魏家,一个妃子滑胎竟能扯出这么些糟心事,乾宁帝胸中气闷,也无暇觉察身边的李太医比他还要紧张。

·

魏贵妃身边侍奉的人,无疑是破局的关键所在。

可如今乾宁帝就在魏贵妃的寝殿候着,他们自然不能过去盘问。

太子戍卫围了天子摆驾之处,莫说乾宁帝容不容得下宋珒疏,诸位官大人们的口诛笔伐就能教他无地自容。

赵簌晚思来想去,陡然间,一张俏脸浮现在眼前。

她嘴角翘起,道:“我们去找金钱翠羽班罢,入宫献艺的人皆要经过层层考验,他们就算在京中名声正旺,可比起根基深厚的老牌戏班还是差远了。能在这么巧的时机入宫献上戳中官家心事的曲,要说这背后无人打点,我是不相信的。”

“那便不理蒋内侍?”魏执笑问,他眯着眼,无辜又单纯的做派。

赵簌晚很受用,语气也不似先前生硬:“让吴倾寻个由头把金钱翠羽班召至崇华宫问话,他跟了二哥这么些年,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你嘛……”

魏执眨眨眼,漂亮精致的少年偏了偏脑袋。

“你虽只是魏侯庶子,身份不高年纪又小,帮不上什么忙却也不是全无用处。”她杏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芒,“最大的优点便是有魏贵妃这么个好姑母,便借着这层关系,我们进去探一探蒋内侍的口风。”

被数落得一无是处的魏执点点头,无有不应。他指点心腹去崇华宫传口信,自己则带着乔装成婢女的赵簌晚入了庆云殿。

夜风卷雪,两盏宫灯似鬼火。

内侍细弱的嗓音传来:“二公子,娘娘醒来后心绪不佳,只怕无暇见您。”

魏执望着前脚刚被请进去的男子的背影,那人闻言也转头,眉梢一挑,不经意露出个挑衅的笑。

这世上,何处不是踩低拜高。那内侍肯放魏简进去,却不肯放魏执入内,差别对待便是这么个理。

“缬然。” 魏执的字,也只有他兄长这样轻蔑地唤。

男人微仰着头,余光自魏执身边掠过,蜻蜓点水般落在他身后宫婢脸上。

兔绒帽檐底露出一小截瓷白的脸,夜里太暗,梅花格子的宫灯漏出细碎暖黄光斑,映在她脸上。

女子头垂得很低,被人明目张胆地审视着,她死死抿着唇。

魏执上前一步,阻断他探究玩味的目光:“缬然与兄长俱是魏家的人,可姑母的庆云殿,兄长进得,缬然却被拒之门外。”

“二公子恕罪,”被人当面戳穿他踩低拜高的内侍慌慌张张跪下,却是对着魏简,“奴婢、奴婢也是……”

单薄身躯抖个不停,他半晌接不出下文,把脑袋往石板地上狠狠磕下去,雪粒子在脑门儿上融化成一条条水痕,不禁教人想起了脸上挂着一道道血水的鬼。

赵簌晚拧紧了眉,偷偷扯了扯少年的衣袖。

“好了,我今夜在庆云殿外向姑母尽孝也是一样的。”魏执弯起唇,漂亮的眼睛猫儿似的迷起,“兄长觉得,缬然说得对不对?”

魏简哼笑一声:“进来罢,可别教人说本世子虐待庶弟。”

跟着魏简进去后,两人并未随之入主殿,只在外候着。

“你这是何意?”魏简半只脚跨进主殿,侧身看向落后的少年。

“官家在里头,缬然不敢贸然入内,便在殿外等候姑母传召。”

魏简不疑有他,魏执无官职在身,无要事禀报进去见魏贵妃还可说得过去,可去见天子,着实不够格。

他一拂衣袖,倨傲地昂首离开。

“主子站在这儿作甚?”帽檐下的女子有些不满地开口,她睨了眼垂眸而立的少年。

周遭侍奉的人远远站着,只能看见两人是在说话,但听不清内容。

少年哂笑道:“你没听见么?我要在此等候娘娘传召。”

赵簌晚咋舌,被这人变脸的速度惊讶到。两人分明说好了要入庆云殿找蒋卓砚,可真混进来以后,他居然要她单独行动。

“郎君可知,首鼠两端的后果?”

赵簌晚自忖,这人定是怕在蒋卓砚面前暴露身份后,魏贵妃和蒋内侍未能倒台,要拿他正法,而宋珒疏无力保他,就算宋珒疏将他保下,日后他魏执便彻底沦为太子殿下的依附,刀俎下的鱼肉,看人眼色任人宰割。

可既然选择投靠宋珒疏,怎可在关键时刻摇摆不定。

“你就不怕,事后我在二哥跟前,给你上眼药?”

魏执一双手拢在袖管里,抬头看着枯枝掩映下的月亮。

“我从不站队,何谈首鼠两端。”

他只为自己而活。

·

“这位姐姐可知蒋内侍在何处?”

赵簌晚从袖中掏出几块碎银,放进女子痂痕遍布的手心。

她不久前才被蒋卓砚发落过,手心被郑姑姑打了十板子,冬日里手生了疮,又疼又痒的,如今只是被人轻轻一碰,便本能地往后一缩。

碎银子撒了一地,雪地里,月光中,淡淡的白光灼眼。

小宫婢秀眉一拧:“你不是庆云殿里的人?”

庆云殿里的人是不会管蒋卓砚叫蒋内侍的,阉人身上比旁人少了一块,心里便比旁人多了百转千回的心思。喊他内侍,可不就是天天提醒他,他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么,翠梅刻薄地想。

兔绒帽檐将女子大半张脸都遮了去,翠梅瞧不清她的模样,可这人衣袖里露出来的手指尖,俏生生的,白里透着粉。不是一个下等仆役能养出来的手。

“奴是魏世子身边的人,主子知晓娘娘抱恙不敢贸然求见,便想着找蒋内侍问几句话。”赵簌晚想起魏简在紫宸殿替蒋卓砚说话,寻思着两人高低也该是有些交情的,便半真半假胡诌个由头。

翠梅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直看得赵簌晚头皮发麻避无可避时,她才了然道:“你在骗人!”

赵簌晚心一沉,藏在袖管里的匕首慢慢滑出。

未料,对方只是蹲了下去,借着零星亮光,找起了散落在地的碎银子。

结痂的手拨开一小堆雪,她捡起一块银子,在棉裤上蹭干后捏在手心里,又继续拨另外一堆雪。

“魏世子和蒋公公向来不对付,找谁问话也问不到他头上。”

翠梅仰起头,扯了下赵簌晚的衣摆,又是一个了然的笑:“是魏世子要整治蒋公公罢。”

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赵簌晚听出来了,对方要么是和蒋卓砚有过节,要么她就是个审时度势的姑娘,认定她是魏世子身边的人便打定主意要弃蒋投魏。

赵簌晚抿了抿唇,蹲下去和她一起找雪地里的碎银。

“教姐姐知道也无妨,只求姐姐告知蒋内侍去向,来日世子得偿所愿,定不会忘了姐姐的功劳。”

“我可不相信来日什么的,”翠梅看向她腰间的玉佩,是个白玉双鱼样式的,她好说歹说在宫里混了那么些时日,虽说不清它具体是个什么玉,但也能看出这是极好的货。她拍了拍手,扶着膝盖站起身,“就把你这个玉佩送给我,我就告诉你蒋公公在哪儿,还保准不把这事说给任何人听,说了就让我爹娘弟弟死绝。”

这玉佩赵簌晚戴了些时日,陡然解下来,心里竟生出了些空落落的感觉。

“你拿爹娘弟弟的性命起誓,我没道理不相信你。”

赵簌晚将玉佩在她面前一晃又收了回来,“只是我要先见到蒋内侍。”

“自然。”翠梅笑答。

荒年时候,她爹娘为了活命,把她卖给了人牙子,自那时起,她便只当这些人都死透了,因而每次起誓都只管拿爹娘弟弟的性命胡说,可每次都有人相信这蠢话。

翠梅领着赵簌晚一路向西到了一处雅致的别院。

院落不算大,冬日天寒,枯枝一层挤一层的,可以想见天暖花开之后是怎样的盛景。

暖黄烛火映在窗纸上,一个清瘦的剪影落入赵簌晚眼里。

“这便是蒋公公的居所,平日里他不准旁人来,”翠梅想了想又笑道,“娘娘自从把这院子赏给他以后,一次都没来过。”

主子不像主子,奴婢不像奴婢。翠梅心底嘲讽,脸上也丝毫不隐藏。

赵簌晚并未理睬她的不敬,按照承诺将玉佩递给她,便径直向蒋卓砚的卧房走去。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身形单薄的内侍转身,细长的眉尾一扬。

来人摘下帽檐,露出一双潋滟的杏眼。

“蒋内侍见到我倒很平静。”

“公主和平日里很不一样。”

蒋卓砚记忆中,这位纯煕公主永远都是一副怯懦的、软弱的样子。魏静阑觉得她不堪为世子妻,甚至还令魏执动手除掉她。

魏执失手,是他们都没料到的。就和今夜沉稳自如的赵簌晚一样,令人意想不到。

“蒋卓砚,唆使一个活生生的人,舍弃自己的性命,为你蒋家的亡魂复仇,你不觉得可笑吗?”

白净的内侍,在幽幽烛火之下,真像个凌厉的艳鬼。

窄窄的眼皮一掀,他尖着嗓子放声笑道:“可笑?人活一世谁不可笑,纯煕公主认贼作父,在大颂的皇宫里苟且偷生就不可笑么?你爹娘族人在九泉之下当无头厉鬼,而你却在温柔乡富贵场里锦衣玉食。”

他弓起身子,一整个蜷在塌上:“公主,我们是同类人,你是不忠不孝的叛臣余孽,我是不男不女的腌臜阉人,我们都不该存活于世!”

“我就算是舍了这条命,也不能教宋珒疏高贵地、干净地活着,我要让世人都看到,这个自诩清高的储君,扒下他这层皮,全是黑的、脏的,令人倒胃口!”

蒋卓砚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斜眼睨向赵簌晚,半张脸白得瘆人。

“公主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你难不成真以为,你们赵家是因为你爹娘通敌叛国才惨遭灭门的罢?真正的凶手就在你身边,你却整日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哈哈哈哈……”

元贞八年的雪,在她心底愈积愈厚。

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蒋卓砚狰狞的笑在她眼前逐渐模糊,赵簌晚无声地蹭了下眼角。

“就是宋珒疏,他害的你我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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