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于现在高层站队后局势的微妙转变,李城就并非十拿九稳了。
那些原本旁观着的势力在静观其变,但独善其身并非中庸学的极致,残酷的政治斗争里容不下中立的。
凌峥嵘想起陈岱岳办公室那杯冒着热气的水杯,是谁的呢?
是谁从中斡旋,本不必在这混乱局势中站队,却仍是不容置喙地插手了这个案子?不仅赶在年前将钟家当靶子般立在人民群众前,还悄悄留了尾巴钓大鱼。
是谁呢?
但总归这个新年赶得巧啊,大有所为。
孙正瞥了眼凌峥嵘,“杨清帆那小子打电话来了,雄鹰项目重新启动,小嫂子已从特别技术顾问身份转变为特别研究员的身份已正式加入。但项目地址又变了,不知道这回又搬哪儿去了,涉及绝密信息,他一点点都打听不到。”
凌峥嵘又拿起杯子喝水,慢声道:“告诉杨清帆别瞎打听了,免得生事。”
“哼。”他面上浮起笑意,“我还能不能了解严司令吗?必然是设在独立团那边了。叫他暂且不要插手,做好本职工作,一切等我回去。”
孙正应下来。
这时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却不是梁司渝,凌峥嵘的眸子瞬间变得幽暗,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摆,“梁局在哪?”
来人支支吾吾,“梁局和陈局起了些争执,陈局说他最近太累了,需要休息,就给了他七天假期,他现在应该在做案卷交接工作。”
凌峥嵘快步来到三楼,办公室的门大开着,梁司渝正弯着腰往一摞摞的档案盒上贴标签。他叼着烟,眉头紧缩,听见脚步声连头都没抬,“另案处理了,一分为二。”
“涉及刑事的部分交给甘州的警察具体经办,涉及国家安全的这部分留下了。上头的意思是拟战局的事我们自己主导,你作为部队的人一直待在拟战局不合适。”
凌峥嵘按住他写字的手,“你被调走后谁来接手?办到什么地步?”
梁司渝终于抬眼看向他,“人事任命还没下来,但这个人是来搞收尾工作的。上头指示,针对钟家的清算在年前要结束。抱歉,我只是京都市拟战局的副局长,我要收拾东西离开国家安全局的大楼。我与这座大楼之间差着十万八千里,我尽力了。”
凌峥嵘沉默一瞬,转身就朝楼梯处走,两层楼他用不了一分钟就爬完了。出乎意料,局长办公室的门大开着,陈岱岳坐在那里夹着烟,抬眼看着虽着便衣却冷肃杀伐之气甚浓的青年男子逆光站在门口。
他挺拔如松,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不待凌峥嵘开口,陈岱岳一面抬手止住他,一面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你小子什么时候转业回来?考虑进拟战局吗?”
凌峥嵘没有吭声,瞥见一旁的茶几上有个还冒着热气的水杯,就知道某位领导刚刚离开。自己来晚了一步。
他眸光暗下去,深知此事已不可再为。
陈岱岳瞧着这个气势如虎,能吞日月的陆军军官只扫了眼茶几便低垂眼帘瞬间颓唐下去,心头不免有些颤动,“你小子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
“这么多国之栋梁屡遭迫害,我们国家承担不起这种后果。”
凌峥嵘想起那个白人的话,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他们通过钱色交易弄死了一个又一个从外国逃回来投身国家建设的科研人员。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陈岱岳怔忪一瞬,轻叹口气。他屁股底下坐着这个位置,对保护这些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些年明里暗里地保护虽有些作用,却远远不够。他委实有愧!“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有自己的考量。”
凌峥嵘没有作声。
陈岱岳又点了根烟,早就知道这小子不好打发,现在直面遇上才发现他是真难缠。
“月把时间就过年了,不宜闹得太大。你放心,组织上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的,你这次立了大功,回部队等着升吧。”
“毫不客气地说,这栋大楼被夷为平地的损失,都赶不上一个搞科研的。只有他们才是祖国最应该保护的财富,他们具有不可替代性。”
陈岱岳不吭声,一根烟婷婷袅袅燃了大半,室内陷入寂静。许久,凌峥却纹丝不动,一双鹰眼深沉又锐利,显然不拿到一个满意的说法他就不走。
陈岱岳抿着嘴,一把按灭了烟,猛地一拍桌子,自己都已正部级干部了,怎么能被一个小崽子这么盯着质问!“凌峥嵘同志,你告诉我军人的天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