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无比清楚她想做什么。
她想做人。
甚至对那些企图鸠占鹊巢、草菅人命的妖物们满怀杀意,身体力行的务必将它们清除干净。
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法对自己的花妖身份有切实感知。她向来以求世道公正为理想,却从未料到有朝一日,竟然连做人这件事对她而言都变成了奢望。
她唯一想到的,只是——
怎么会是妖呢?
她怎么可能是妖呢?
她食五谷杂粮,爱剑术,爱厨艺,爱这修真界值得爱的一切。通晓人语,尤擅书画,遵照圣贤之言时常反省自身。在为人这方面,也算颇有口碑,她做得比这世上许多人都要好。
她果然还是人,这颗心分明就是人心。
她多么的渴望,彻头彻尾的成为人呵。
但如今,沉月分明有做人的机遇,却对她的求而不得的奢望不屑一顾,满心想的竟是要化妖。
命运可笑,岂是一句天意弄人便可概全的。
原本沉月有做人的机遇,沉璧尚且心怀庆幸。于她而言的奢望,至少沉月可以实现。
况且,修真界的人妖实力相差悬殊,否则妖族也不会如此见不得光,就连一个聚居的据点也要费尽多年心思,便是夺来了这座城也要遮遮掩掩的隐藏身份。
选择做人,便是选择了一条更为稳妥的路。
如今见沉月这般态度,她无法控制的生出浓烈的愤怒与嫉妒来,与此伴随的还有她对多年教弟不力的心痛。
当初在禁地见到那些小妖食人肉,她便痛恨厌恶得作呕。想到那些小妖嘴里吃的东西,归属于这许多年与她谈笑风生有恩怨往来的种族,她便恨不得立即拔剑将那些东西屠个干净。
如今沉月竟会想成为那些妖物一样的存在。
百思不得其解,不晓得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向来乖巧纯善的幼弟会变成如今这般离经叛道的模样。
她闭目阻隔了两人的对视,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为何选在今日与我说这些?”
沉月看着冷静的沉璧,心中的恐慌漫涌而上。
兄长以往的口气都是温和的,神态也总是带着柔和的包容,从未如眼下这般冷漠,仿佛他是个事不关己的外人一般。
他瞬间六神无主,宛若昔日的稚子般紧紧捉住沉璧的袖口,半跪下去,仰头语声恳求:
“阿兄,莫要这般同阿月说话,阿月受不住……”
沉璧睁开眼,视线挪到他身上,“因为你晓得明日会发生甚么,你担忧我与妖族之间的裂痕不可弥补,无法回头了,对么?”
她见沉月回避视线,晓得自己的猜测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