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珩不可置信地看向身边的人，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俞宸戈，你到底想做什么？！”
俞宸戈没有回应他，只是神色阴毒地看着齐斐南。
但其实他的心中，却早已漫开浓烈的悔恨。
是他的错！是他太自大，以为过去两天里，自己已经困住了齐斐南，把齐斐南束缚于首都星，拿捏在股掌之间……
他自信地以为自己已经拆除这个定时炸弹身上的引信，但其实，他只是被暂时停住的倒计时迷惑了视线，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现在倒计时重新响起，炸弹即将被引爆。但这一次，最先被波及的，却不是他自己，
而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的洛离！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哎呀，不要这样看着我嘛，少将阁下。”接收到俞宸戈的目光，齐斐南面色没有丝毫的改变，反而笑得更加肆意了。
笑够了，他又叹息，有如一个年长者对莽撞少年的劝告般，语重心长地对俞宸戈道： “我早就说过，心不齐，容易翻船。”
“可你却不信，偏要强求，现如今这样的场面，又怪得了谁呢，少将阁下？”
俞宸戈目眦欲裂，看着齐斐南：“你以为，没了我，你能走出这首都星吗？”
齐斐南听着他威胁的话语，却忽然间想起两天前在住所的那场通讯。
那时的俞宸戈无比自大高傲，但如今同样是威胁，他的话语却显得苍白无力，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
当日如何野心勃勃，今时今刻，眼前的景象就有多么讽刺——
不过是一个洛离被他掐在手里当作人质，就变得如丧家之犬般颓丧狼狈。
这样的人，可不值得被他当作对手严阵以待。
*
齐斐南抬眼，透过歌希米拉植物园穹顶的透明晶石板，望向首都星的天空。
几分钟前，首都星的天空尚且是万里无云的澄澈模样，而如今，那广阔的天幕上，却多出了许多肉眼可见的黑点，且越来越大。
齐斐南勾唇一笑，笑容十分粲然：“是吗？那要不，你往天上看一下。”
他话音刚落，炮弹射|出的破空声和爆炸声就自远方传来，脚下的地面也愈发强烈地震颤起来。
不似先前俞宸戈的手下从内部对首都星造成破坏的动静，反而更像是遭到了外部袭击。
俞宸戈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长珩就已经震惊地抬起头，望向首都星的天空。
只见原本应该平静的天幕之上，不知何时竟陈列了一支中等偏上规模的星舰队伍。炮弹自天顶投射而下，打向位于首都星的几个军区。
突遭袭击，首都星上各个角落的反导系统自然也快速运转起来，拦截的炮弹从地面飞向高空，两相撞击，火光与黑烟自天边亮起，燃烧着的残骸簌簌而落，砸向地面。
这种情况之下，纵然有反导系统拦截炮火，驻扎于首都星的空中部队也应该在第一时间出动，阻止那支明显来者不善的星舰队伍。
否则，哪怕只凭这支规模不大的队伍，也可以在短时间内破坏所有反导系统，拿下首都星的制空权，进而控制首都星。
但是没有，没有哪怕一架隶属于联盟军的飞船飞向高空。
顾长珩不信没有自己坐镇军部，联盟军高层乃些人就被打得找不着北，甚至连派兵抢夺制空权这种最基础的事情都忘了！
现今这个局面，唯有一个可能——
军部和军队里有权利发兵的那些人，要么被杀了，要么被控制起来……
总而言之，他们现在都无法命令手底下的部队。
顾长珩看向齐斐南的眼神完全变了。
倘若说，刚才他看向对方时，眼中除却因洛离被挟持而生的些许忌惮外，更多的是看待跳梁小丑的轻视；那么现在，他眼中的轻视完全消失了，浮上浓烈的不可置信与愤怒，以及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畏惧。
顾长珩只觉得自己的心底泛起阵阵凉意，攥紧成拳的掌心也有了微湿的薄汗。
他逼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应付面前这令他措手不及的局面。
最开始激烈的情绪退潮之后，他重新审视面前这个一手握枪，一手挟持洛离的男人。
对方唇边带着笑意，但是眼尾基本不变的弧度，却提示着从始至终，他所有的笑容不过是虚假的表演。
千百个念头，在顾长珩脑海中闪过，他有太多的东西想要搞清楚。比如俞宸戈与眼前此人的关系，比如天边那支来路不明的舰队……
再比如，这场本不该发生在首都星的袭击，是怎么成功的？！
顾长珩此前的人生无比顺遂，出生名门，家庭和睦，自小成绩优异，后来更是以优秀毕业生的头衔从第一军校毕业……
哪怕是在人生最艰苦的军旅生涯中，他也没有真正经历过命悬一线的危险。
相反的，这段戍边的经历为他的人生履历增添了不少光彩，让他得以带着满身荣耀回归首都星，入主军部，成为联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帅。
而今天，本来是他和洛离的婚礼，本该是他这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日子之一。
却让他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在战场上让他感到挫败的人。
顾长珩忌惮地看向那个嚣张至极的家伙，唇齿间流过的千言万语，最终尽数化作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啊，”齐斐南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只是个籍籍无名之人，一个星海间的流亡者。”
若换做十来年前，那时他还只是联盟军中一个人微言轻的少尉……
恐怕他怎么也不敢想，有朝一日他会同统领联盟军的元帅大人在战场上分庭抗礼，甚至隐隐有把对方逼入绝境的意味。
原来所谓天之骄子，其实也不过如此。
齐斐南面上笑容不散，但笑意不达眼底。他知道顾长珩想知道的是什么，但却没有半点给出答案的意思：“我的来历不足为道，至于我背后的势力，你若想知道，大可询问站在你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