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俞宸戈的愤怒在听到要摘除洛离的腺体的一瞬间到达顶点。他双手撑在齐斐南的办公桌上,面色阴狠,双眸似要喷出怒火地瞪着齐斐南。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事。”齐斐南视若无睹:“放走他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你没有任何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他是Omega,切除腺体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俞宸戈实在难以容忍这样的要求,若不是现在有求于人,他怕是已经一拳招呼齐斐南脸上了。
在这个以信息素分性别的社会里,腺体作为一个特殊的器官,不仅代表着一部分的第二性征,还与社会地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哪怕是因病摘除身上那些跟不上进化速度的组织,都难免伴随着并发症和后遗症,更何况是从一个健康的人身上摘除重要器官呢?
摘除腺体,哪怕是对于最强壮的Alpha而言,都会面临一系列的并发症,以及身体机能的断崖式下降。
而Omega作为平均身体素质最低的群体,摘除腺体后能不能抵挡住恒星辐射都难说,甚至有些人永远地躺在手术台上。
齐斐南提这个要求,无非是想换个方法让洛离死。
而齐斐南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他选择对陆景和下毒的时候,可没在乎过那会不会要了陆景和的命。”齐斐南脸上尽是凉薄:“既然陆景和福大命大没被他毒死,那么摘除腺体后他指不定也能活下来呢,你说是吧!”
俞宸戈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三言两语撕扯得快要爆炸,他不敢用洛离的性命去赌,谁都不敢保证切除腺体后,洛离不会成为手术台上冰冷的尸体。
但是他也知道,齐斐南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齐斐南手中紧握的尖刀势必要刺向洛离,乃至夺去他的生命。而俞宸戈如今所能做的一切,就是替他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如果需要一个人为暗杀负责,那么我愿意代替他承受所有的罪过。”
在听到这句话时,齐斐南眼中的薄凉褪去,反而用一种很复杂的神情看着俞宸戈。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首先开口说出的话竟带着唏嘘,像是年长者的劝告:“轻易许下的承诺,指不定会成为丧命的契机呢!”
俞宸戈不置可否,只道:“是我将他卷进纷争里,理应完好无损地将他带离风暴的中心。”
“如果我今天索要的是他的性命,你也愿意为他去死吗?”齐斐南所有的仁慈,在俞宸戈做出肯定回答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对这个人为数不多的善意,已经全在那句转瞬即逝的劝告里了。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单凭他的立场以及他的性格,就已经决定了他不会再去多做无用功。
最多,只是作为一个见证者,见证一个人如何走向自我灭亡。
*
齐斐南成全了他的请求。
俞宸戈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入目先是高级疗养舱顶部的天花板,再就是坐在病床边的齐斐南。
特殊麻醉剂的药效还没过去,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了从身体深处发出的无力感。
不用医生特地说明,他也能明白那是摘除腺体后,身体机能下降所导致的。
比起这个,更让他疑惑的是眼前这个最不该出现在病床边的人:“你怎么会在这?”
齐斐南开口一如既往的不客气:“我来围观一下摘除腺体的Alpha是怎么样的?”
相识一场,俞宸戈早就习惯他的冷嘲热讽,时间久了甚至还会觉得这是正常的说话方式。
他心如止水,甚至脸上还能扯个笑容出来:“围观完了,达到你的期望了吗?”
齐斐南作审视模样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实话,一般般。”
俞宸戈毫不遗憾道:“让你失望还真是太遗憾了。”
说完,他沉默了,齐斐南也没再开口。
走到这一步,本来就没什么话题的两个人之间,更是无话可说。
俞宸戈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打算继续休息。但这个翻身的动作却牵扯到了颈部的刀口,疼得他忍不住偷偷倒抽凉气。
齐斐南就站在床边,自然没有错过他脸上一瞬间变得狰狞的表情。
但他知道俞宸戈这样骄傲的人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展示脆弱的,于是也就没有揭穿他的逞强。
他所做的只是顺手在病床边的监护仪器上,通知医生等会来给病人打针止痛药而已。
“你手底下有些人执意跟你一起走。后勤部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一艘星舰和物资,足够你们离开后航行三个月。”
齐斐南把俞宸戈的个人终端放在椅子上,里面有星舰控制系统的密钥和‘暗河’颁发的特殊通行证。
“从埃斯特尔离开后,第六到第九星系每一条星际航道都会为你们放行。”
“至于联盟如今管控的领域,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话落,他将一张特殊材质做成的卡片放在个人终端旁边——那是关押洛离的地牢牢房的钥匙。
做完这一切,齐斐南转身就要离开。
但这时,背对着他沉默许久的俞宸戈却开口道:“多谢……”
齐斐南转身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无数情绪,最后却化作一声嗤笑:“不用跟我道谢,希望你遵守承诺,不要让洛离再出现在我面前。”
“嗯。”
齐斐南向疗养舱的门口走去。握着门把手将要推门出去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皱眉扭过头,就看到原本还死气沉沉躺在床上的俞宸戈,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只是或许是因为虚弱和疼痛的原因,他的脸色甚至比躺着还要苍白几分,好似纸糊的,下一秒就要散架。
“首领大人,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坐在病床上的俞宸戈见他转过头来,如是说道。
不知是不是齐斐南的错觉,他总觉得切除腺体后,俞宸戈的脾气都变好了许多。昔日那些外露的锋芒,似乎随着信息素一同消失在麻醉药起效后的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