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场地圭介的缠人是因为其自身的责任感作祟,那么松野千冬的执着在我看来,无端地便透着一股诡异。
虽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第一次见面留下的不好印象翻篇了,但我自认我的人格魅力还没巨大到让一个本来讨厌我的人纳头就拜的程度。
更何况这人本身就已经崇拜着另一个人了……
“这……这是因为……”
“好好想一想哦。”
我对着即将说出什么的人提醒,“机会只有一次呢。”
“……”
“不用着急,慢慢来也可以。毕竟,如果不能让我满意的话。”
我将未尽之语吞下,在沙发上不慌不忙地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原本在脚边窝着的小黑猫也随之顺着我的小腿爬了上来,端坐在我的膝盖上审视着冥思苦想的主人。
“……一开始,只是想要找茬。”
松野千冬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做着心理预设,将源头娓娓道来:
“因为想要将场地哥从你的魔爪中解放出来之类的幼稚想法,不知不觉就观察了起来。
只不过,就算我之前用很不客气的态度对着你,在之后在你面前乱晃,你也丝毫不在意,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啊,那很大的可能性是我将你这号人物忘记了吧。
我略微心虚地将视线瞥向了虚空。
嗯,反正现在对方也看不见我的表情应该没关系吧。
“……只是这么静静观察一段时间,就能知道前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温柔,耐心,热忱,对待生活认真。不知不觉之间就……咳咳,那个,就是说,还有一件事……”
“在那不久之后,很倒霉地,我因为不良少年的形象被诬陷盗窃,但是路过的前辈却没有对我落井下石,反而努力地帮我找证据证明了我的清白。
……不仅阻止我丧失理智做出无可挽回的事,还对店主无法拿出证据就捕风捉影,对我不客气地推搡这件事生气,要求他对我道歉。
即使是对着讨厌的我也伸出援手,因为这件事,我才认识到了我之前的行为是多么地荒谬……”
啊,那很大的可能性是因为我那时候还担任着风纪委员这个职位吧。
虽然是不良少年但毕竟还是我校学生啊,当然不能让别人欺负了……
我再次心虚地将视线瞥往另一个虚空处。
嗯,那时候的我非常认真地履行着姐姐大人的愿望而锄强扶弱着,所以不记得这件事应该也没关系吧。
毕竟要是真的不确定这人的清白我应该不会出手帮忙,多管闲事才对。
“在我转换了想法之后,前辈的行为……怎么说呢,实在是耀眼得,令人无法移开目光了。”
“嗯?”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再怎么说,我所做的那些事的高度还没达到那种程度吧?
“我说的是,从学校消失之后的前辈。”
一直垂着头的松野千冬终于将金色的脑袋抬起,那双薄青色的眼瞳仿佛看透人心一般直视着我。
“前辈你,有着他人所没有的特殊能力吧?”
“!”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我的超能力暴露了吗?!
我忍不住坐起身,原本端坐在我膝盖上的小猫也因此重心不稳,倒入我的怀中。
“这个世界原本对我来说无聊透顶。
无论是学校,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那些人做的事无一千篇一律得让我提不起干劲。让我改变这个想法的第一个人是场地哥,而第二个人……
是前辈你。”
松野千冬将咽了咽口水,那彰显着少年人开始发育的喉结在空气中微妙地颤抖了一下。
“前辈总是在很努力地生活着。
无论是对待什么事情,还是他人的请求,都十分认真毫不敷衍地解决。
即使是那些没有将需要帮忙说出口的人,你也能够注意到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帮助他们。”
“我,看着这样的前辈,无法移开目光。”
松野千冬急促地换了一口气,将话语匆匆带过:
“可是,这样的前辈却在某一天内消失了。
不知该说是命运的指引呢还是神明显灵了,在之后,我有幸能够和前辈你相遇,虽然……还是只能在不起眼的角落默默观察着你。
一次兩次的,虽然还看不出什么,但是在那次车祸事件之后我就明白了——前辈你,肯定是有着他人所没有的特殊能力,才能够在那么恰好的时机将人救下。”
“于是,那些在之前看起来奇怪的反常举动也有了解释。
……前辈,即使在那样的状况下,也依然努力地在生活着呢,所以!
所以……我想为这样的前辈应援。
就算只有一点也好,我想要分担前辈身上的重量。”
好不容易将心里话全部倾泻而出的松野千冬,一脸义正言辞地强装镇定,但是其紧抓着裤子的手却暴露出了这个人正在紧张的事实。
“……车祸?”
我将食指抵住额头思考着。
“就是那个……司机为了躲避突然窜出来的野猫,不小心撞上自动贩卖机的那件事。当时自贩机前面还有一对情侣,差点就发生了无可挽回的事故了呢。但是……”
随着松野千冬的话语,我脑海中的记忆渐渐鲜明了起来。
啊,说起来,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呢。
“但是前辈对身后发生的事故置之不理,反而在司机失控的那个时候飞速地向前奔跑,将那个站在商店灯牌下的女学生带离了原地……啊,对了,那天还是个下雨天来着!”
“仅仅是这样,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我抹了抹了不存在的汗水,努力力挽狂澜,
“凭什么就此认定我有特殊能力呢?”
“因为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一次两次啊。”
松野千冬将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前辈再怎么热爱帮助他人,也不能每次都那么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各个事故发生的地点吧。而且还特意休学去做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很可疑……”
“也就是说,其实你是个痴汉跟踪狂吗?但是我记得我那时候应该没有住在这里才对……?”
我刻意地转移着话题。
“!不不不,我绝对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只不过我总是能够偶然地和前辈遇上罢了!”
谁信啊,虽然东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但是怎么可能那么偶然就一直遇上了。
但如果这个人真的对我进行跟踪的话,先不说我,信应该也会发现吧?
真是奇怪……
“总、总之,就是这样了!”
松野千冬将我即将发散的思维打断,把话题重新聚焦于当下,
“我绝对没有怀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只是纯粹地被前辈吸引,想要为您贡献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罢了!”
“……这样吗?但是,很可惜呢。”
我将在怀里还在晕头转向打滚的小猫抱了起来,放在茶几上,迷糊的小猫很快就跑向了自己的主人。
“我并不如松野同学你所想象般的闪闪发光,不如说,在你的描述中,那个人实在是崇高得和我没有一点关联性。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不纯的目的,并不是真正纯粹的善人哦。”
总之,因为“恰好”的相遇,我的反常行为被这个人注意到了……
但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存在吗……?
就算如此怀疑着,却又不得不信服这个可能性。
毕竟那个时候的我,根本就没有回来过这个地方。
能够在记性不好的脑袋中清晰回忆起这个事件,也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地展现出信所锻炼出的结晶,于是在普通的记忆中稍显特殊了点。
不过,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暴露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嗯?等等,这样岂不是说明我之前所做的伪装这个家伙其实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那不显得我是个小丑了吗!
“是、是这样没错啦,但是这个本来就不是重点啊,而且前辈确实是在对人进行着救助,就算怀抱着那·么·一·点不纯的目的也完全没问题吧!”
松野千冬在老实承认自己的错误之后又开始着急地解释起来,似乎在惧怕着我在否定的话语之后会紧随而出的拒绝。
“再说了,我也不是因为那个才……,而是在您做那样的事情之前就已经……唔,总之!前辈你就不要讨论这种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样无意义的话题了。
前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有我自己的判断力,请不要这么贬低自己!在我眼里,前辈……”
松野千冬将话语吞下,眨巴着眼睛看向我:
“前辈是个好人!”
“……”
该怎么办才好呢……要不从背后敲一下闷棍试试?
但是也不能确定失忆棍就能够完全起效,精准地将对方的记忆消解掉。
我忧愁地叹了口气。
被这样热烈地告白,在我的人生中好像还是第一次呢……
啊,没想到,人生的第一张好人卡,居然是专属后辈给予的吗?
“说你呆头呆脑还真是我的错呢,你也是个很狡猾的人啊,松野同学。居然一直这么前辈前辈地叫着,是打算就这样生米煮成熟饭吗?”
我将双腿再次盘起,身体前倾将手肘抵在膝盖上,托住了下巴。
“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吧?】类似这样的威胁之语呢,没想到居然是这么质朴的话语,真是可惜了你这头黄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