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特,药、药剂……”
我努力抑制住心底的慌乱,快速地向沃尔特下达命令:
“还有没有其他的药剂,快点给我!”
此刻,在我手中触之而及的体温逐渐变低,怀中的人不断颤抖着,用破碎不成语调的气音不断诉说着祈求原谅的话语,仿佛下一秒就会在眼前迸裂成不成型的碎片。
“快点!”
沃尔特快速将湛蓝的液体注射进信的体内,有条不紊地观察其生命体征——那急速扩张的银色光芒并没有停止的倾向。
“……这是最后的两管了。嘛,本来就是专用的,没有效果也不意外。”
“怎么会?这不是一样的东西吗!?”
我忍不住伸出右手放在信的肩膀处,如水晶状的右手毫无疑问地彰显着那同出一源的事实:“为什么会没用?!”
“频率和波长都不一样,无法调和啊。嗯,现在这种状况除了他自己走出来没有其他办法了。”
“频率?波长?你在说什么难懂的话语啊……”
“要不,尝试一下话疗?”
将从上方掉落下来的瓦砾切割着,沃尔特给出了另一个方案。
“话疗?你在说什么奇怪的……啧,距离完全塌陷要多久?”
“嗯……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吧。”沃尔特给出了一个粗略的答案。
“我知道了。
那位大叔,抱歉,请你把这两个家伙带出去,还有你自己也快点逃出去吧。”
深呼了一口气,我下了某个决定。
“这种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你就别浪费时间了,比起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你还不如赶快按照那家伙说的做。”
某个从刚刚就一直在挂机的声音响起,场地圭介拍了拍千冬的肩膀,从他身上落下,揽住他的肩膀借力站着:
“不要在意我们,奈你现在只要,全身心地想着怎么把这人救回来就够了。这是只有你能办到的事情,对吧。”
场地圭介将其他人带离到稍远的位置,体贴地给我们留出了私密空间。
我深吸了一口气,放开了双手,转而大力地拍打在信的脸上,在对方的皮肤上留下鲜红的痕迹,把那颗鸵鸟一般的头抬了起来。然而对方对我的暴行毫无反应,只是眼神涣散地看着虚空之处,瞳孔没有丝毫聚焦。
“现在不是干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我大声喊着,用自己的额头撞向信的额头,
“不过就是在你眼前死了一次你在矫情个什么劲啊!作为当事人的我都什么还没说吧!”
“说到底也不是你的错啊,为什么要一直,一直一直这样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自己的身上啊?!”
“给我拿出你的骨气来啊!现在还有其他人需要你的帮助吧?快给我醒来啊!笨蛋!”
“平时总是一副神气的样子,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认输了啊?你不是这么软弱的人吧!!”
奋力怒喊的声音无法传至心之领域,眼前的人依旧深陷于无尽的循环之中。在无法逃离的噩梦中迷失清醒的道路,不断地坠落。
“……”
“为什么……信你非得承受我任性行为的后果不可呢?”
“这样不就仿佛是,我把你拉下水了吗?”
“喂,快点给我醒来啊……信。”
“拜托了……你可是我的浮木啊。要是连你也淹没了,我要……怎么办才好啊。”
从眼眶流出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如泉涌般无法遏制。我忍不住低下头,
“我不是说过了吗?”
“信你是我绝处逢生的希望,因为遇到了信,我才能这么幸福地活到现在。”
“你看,我现在也还活着啊。托信你的福,好好地活着啊……”
我将信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将体温传递着。
然而对方只是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我,异变的速度仿佛在掌心流淌的流沙一样无法停止,无论抓取得多么用力都会一点点流失,抓得越紧消失得也越快。
明明得唤醒对方才可以,我却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异常的悔恨,忍不住泣不成声起来。
为什么又是这样?
为什么只能是这样?
“这样和当初又有什么区别?……那我至今为止做的所有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岂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了吗……?”
总是,想着能够拯救谁,但我最终,谁都没能拯救……
“这样没用的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为什么,只有我活着呢。”
求求你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好害怕。
“不……可以。”
我拼命地压抑着哭声,在那轻微地仿佛气泡一样快消失的声音中捕捉到了不同的话语。
我猛然地抬起了头,信那双无神的眼睛仿佛驱光的蚊虫骤然寻觅到光芒一样渐渐亮起:
“……护……不,死。”
我的泪水划过信那双变成晶体的手,在他掌心中堆砌出浅浅的水坑,而对方此时正像从冰块中解冻的人一样竭力地颤动着手指。
“……信?!”
“不可以死!”
我被大力地拖拽到对方的胸口之上,视觉陡然被夺走,鼻尖撞入了熟悉的香味,猛烈跳动的心跳声此刻正通过躯体传达入我的耳内,吵得让人不得安宁。
于是,我那原本躁动不安的心随着对方强劲有力的心音渐渐沉稳,与之相对应长出的肉芽仿佛失却了某种赖以生存的营养物质一样,从脸上脱落。
我努力从信的怀中抬起头,只见那绚丽通透的晶体从信的身上不断掉落,折射出炫目的光芒,露出其中的柔软之物——
那是我所熟悉的,明明前不久还让我十分苦恼的保护者姿态。
“小七!不准死。”
仿佛强行将凝固后的血痂掰落,信的脸因着晶体剥落的关系不断地流着血,那双平时显得凶恶的下三白眼正严厉地看着我。
啊,这个人,果然是笨蛋啊。
是世间最温柔的笨蛋啊。
居然……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我将头埋进信的怀中,闷闷地说道:
“早知道这样,我直接在你眼前割腕算了。”
“?!什么!喂,你怎么可以有这种危险的想法——哇!干什么突然咬我,快松口!”
“闭嘴!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笨蛋!都是你的错啦!平时只会耍帅,关键时刻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嘛!”
“唔……抱歉。”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忍不住揪住对方的衣服,小心地看过去。
“嗯,我知道。但是你说的没错。”
信将手放在我头上轻轻地摸了摸,
“明明是想要来救你的,却反过来让小七你这么担心我,真是对不起。”
“总是说着要保护你,却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我都没能够……”
信重新将我的头抵入怀中,清浅的呼吸在我的额头上浅浅地拂过,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嗯……虽然是可喜可贺的场景,但是现在可不是在这里黏黏糊糊的时刻哦。”
沃尔特在远处恰到好处地提醒道:
“这位先生看起来似乎也等了挺久了。”
“哇!店长?!”
“……啊,是吗,我知道了。”
信侧过头,听取着店长无言的内心活动,随后轻巧地把我放到地上,交给沃尔特:
“阿七就拜托你了,你们先逃出去。”
“欸?!”
“大叔!你有研究室的结构图吗!?”
信扭头向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喊道,随即和坂本大哥两人快速地在大叔交出的图纸上过了一遍。
嗯……说起来,这里还有一些普通的研究人员。
想必突如其来的爆炸肯定对他们造成了冲击吧,而且时间也所剩无几了。在这变得一团混乱的场景中,信的读心能力就宛如搜救犬一般至关重要起来。
我在沃尔特的背上向后望去,与信那不带一丝迷惘,向前奔跑的背影背道而驰。
果然,这个人的精力真是一个谜呢。
明明才从快挂掉的境地抢救回来,转危为安,现在却能够为他人的安危奔走。
但是,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那时候才会无法对我置之不理,向我伸出援手吧。
与我抱有不纯目的的伪善不同,真正内心柔软且温暖的人,是信啊。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耀眼。
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