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不能再住一起,难道要把他扫地出门。
那是不可能的事,只需要向他暗示一下,当然不是任何语言任何态度上的暗示。
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就是,她再不回去住。
他当初住她这里,他只是想和她一起而已,既然她再不回去,他也应该会意会到自行离开。
林兑卿抬眼看他,干涩笑了笑,下意识去揽他的登机箱。
解端颐立即往后拽了一下自己登机箱,疑惑看她一眼,“不用。”
林兑卿要他跟着她走,“我帮你拉着呗,飞十五,十六个小时?怪累的。”
解端颐黯然说,“不累。”
机场自动门一开,阴灰的天空,冷冽新鲜的空气,清澈的建筑内透光,宁古塔的光景,颜色饱和度都还算高。
他看起来很累,快挂了,要晕了,从口袋里掏出来烟盒,这回倒不是七星是和天下。
林兑卿掏出珍贵火元素,也找他要一根。
和一开始一样,她抬手挡在他烟边上挡风,他微微俯身,她替他点烟。
烟着了,她也给自己点。
两个人几乎同时垂下手,吹出一口烟,也同时继续走。
林兑卿走在前面,听身后他很不耐烦的一句,“想分手你就说。”
斥责的声色刺得她心下一颤。
林兑卿走在前面,不说话也没回头。
登机箱滑轮滚动摩擦地面的声音,远空飞机降落引擎轰鸣的声音。
她缓下脚步,并在他身侧,麻木的笑容,“饿不饿?”
林兑卿去拉他的登机箱,“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解端颐神色黯然往后站了一步,他手上再没拉住自己登机箱,她往停车场走。
林兑卿的车,她不开保时捷。
后备箱皮质垫子上面什么乱七八糟,黑色羽绒服下面压着一堆打印note,还有计算器,还有墨镜盒。
她把东西推开,解端颐提自己行李箱平放进去,他还仔细探身把她羽绒服往里塞一塞。
后视镜下雪花水晶挂饰,灰濛濛的天空,绮丽的水晶反光。
快速路上,满眼白色车牌。
宁古塔的车总是很干净,都没什么泥点子。
林兑卿降下窗户,车排队,她点了根烟,心情恢复了。
解端颐低头看着手机,暗然说了句,“抱歉。”
林兑卿浅浅笑了下,抬手切歌。
电梯门一开,对开大门再一开。
不太冷,空旷又敞亮,有些温暖,抽油烟机的声音,很有生活气息。
巨嘹亮一嗓子,“回来啦?”
这一声太热情了,太温暖了,尼古丁加咖啡因冲上脑子。
厨房岛台边上,华人阿姨来做饭,这位阿姨不太一样,跟宋庭庸那边从国内带过来的他家内务府不一样,跟徐蕴申家都开始雇上菲佣也不一样,徐蕴申不敢雇,不敢把菲佣放自己家。
这次再回来找到的这个阿姨做饭,猜测阿姨多半就是在宁古塔太无聊,阿姨就是太无聊。
阿姨每次做完饭,吃饭就聊,饭后还要和她聊很久。
阿姨还没深度接触这里的华人移民大家庭,才过来才会觉得很无聊,过来久了的阿姨都天天在家里种花种草还养鸡,有些地方感觉都能凑一圈广场舞,但还没见到广场舞。
每次吃完饭阿姨还要聊,寻思带阿姨一起主日聚会,认识点别的阿姨,但是阿姨不是基督徒,也没问过她女儿。
阿姨手里还举着一双筷子,阿姨典型的那种北方热情大娘,面相很有福相,发丝花白,目光落在她身后解端颐身上,探身要看看解端颐。
林兑卿忘记往前一步,才注意到解端颐被堵在她后面,她往边上稍了一步,向阿姨说:“嗯...我男朋友,可以叫他...”
她说着回头把这个问题抛给解端颐。
解端颐手正按着登机箱拉杆,正低头,他站直朝阿姨很礼貌微笑点点头,“嗯。阿姨好。”
阿姨做一桌子菜,看看宋庭庸从国内空运过来的新鲜的平鱼,三条清蒸平鱼。
别人进口空运日本三文鱼,宋庭庸空运进口中国平鱼,没有什么做不到,反向进口。
一小碗梅菜扣肉,一中碗肉饼子蒸蛋,清蒸平鱼,西红柿白菜,紫菜蛋花汤。
林兑卿换好衣服,去厨房岛台自己盛饭,给阿姨盛饭。
看解端颐已经在餐桌坐着了,他也没换衣服,在看手机,那她给他也盛点。
解端颐摆好筷子,摆好汤碗,摆好调羹,“姨您快来吃吧,别忙了,别做了,太多了。”
阿姨坐下看解端颐面前那碗饭最少,“哎呀吃这么少,怎么长身体呀!”
解端颐放下手机,抽一口气捡起筷子说:“没事没事,刚下飞机我吃不了这么多。”
开饭咯。
阿姨的目光烁烁生光,钉死在解端颐身上,又有得聊了。
阿姨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林兑卿吞着米饭,“嗯..嗯…叫他,叫他...” 真想不出来叫他什么好。
像解锁开什么封印,阿姨成吨的问题倾涌而至,是不是也在这里读大学呀?读什么的呀?大几了呀?两个人是同学呀?父母在不在这里呀?哪里人呀?
解端颐笑了下,沉默了一会儿,看他社牛不起来,他累,多半想赶紧吃两口躺下。
他每句都柔声回答,都照实话回答,都很简短。
解端颐第一个吃完,他吃完就喝汤,坐座位上刷了五分钟手机。
他右胳膊撑在桌面上,垂着头,声音很轻短促和她说:“想喝水。”
林兑卿正站着要顺手收碟子,剜他一眼,“喝水你没手?不会自己倒?”
她再转身,看解端颐自己接水喝,他把玻璃杯放在餐桌,正往次卧走。
那他要睡次卧,她跟去看看枕头被子齐不齐,“这个空调坏了,调大厅的才能调这个房间的温度,我给你调热风,要热你给我发消息。”
她往里面走,走到浴室,看他扶着门框蹙眉低着头,跪到马桶边上他就吐了。
林兑卿震惊凑近一步,“我你...”
吃了就吐什么意思啊,阿姨做饭挺好吃也没毒吧,阿姨还在外面厨房做下午茶呢。
林兑卿赶紧回头把浴室门关上。
解端颐手扒上大理石壁,摸抽水键,看他指骨手臂青筋。
林兑卿重新回去,给他边上放一杯热水,看他吐得很难受,吃的东西全吐空,吐到他吐胆汁。
她也没办法处理了,先关干浴室门,把解端颐关在里面,再关大浴室门,再关衣帽间门,再关卧室门。
安静的大厅。
事故处理成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阿姨正洗手,林兑卿弯腰在边上调洗碗机。
还和阿姨聊了几句。
林兑卿回应,“不好说...不是我爸爸妈妈给我安排的,就是同学朋友,然后两个人在大学里认识了,就谈恋爱嘛。”
阿姨蹲下看洗碗机运作,“哎?你们两个都是xx人呀,xx菜我也会做的呀。”
林兑卿带一杯热水一盒抽纸回去看看他。
解端颐已经蔫了,靠坐在大理石壁边上垂着头一抽抽喘气。
林兑卿在他边上放下玻璃杯加一盒抽纸。
解端颐拿玻璃杯喝水,他拎着玻璃杯,连滚带爬摸到卧室水杯放在床头,外套脱了丢在地上他就爬上床了。
林兑卿凑过去看他,他都已经盖好被子,气若游丝地说:“嗯窗帘…”
她啧一声移动到他床边,“行行,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