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如墨,御书房内烛火摇曳,鎏金龙案上的奏折在昏光中泛着冷芒。圣上倚靠龙椅,枯瘦的手指轻抚鎏金扶手,咳嗽声低沉断续,回荡在空旷的殿内。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却藏着深不可测的阴鸷,似一头老狐,注视着棋盘上的每一步杀机。内侍垂首,低声道:“陛下,徐光禄已带到。”
圣上微微抬眼,声音虚弱却透着威严:“宣。”
殿门缓缓开启,徐光禄被押入,囚衣褴褛,满身血污与尘土,曾经端方的面容如今憔悴如枯槁,唯有眼中燃着一抹不屈的微光。他步履蹒跚,跪地叩首,低声道:“臣徐光禄,参见陛下。”
圣上眯眼,目光如刀,缓缓道:“徐卿,朕将你投入天牢,你可知何故?”
徐光禄一震,抬头直视圣上,眼中闪过悲愤,声音沙哑却坚定:“陛下,臣世受皇恩,忠心不二,纵身陷囹圄,亦无怨言。然臣不知何罪,求陛下明示!”
圣上冷笑,手指轻敲龙案,声如寒冰:“忠心?徐光禄,你呈上的北蛮账簿,句句指控秦王,字字直逼朝堂。你可知,这朝堂的平衡,非你一人可随意撼动?”他顿了顿,目光渐冷,“朕留你一命,便是念你徐氏世代忠良。你若再不识抬举,哼……莫怪朕无情。”
徐光禄心头猛震,瞳孔微缩。他低头,脑海中思绪如电——圣上并未直言,却字里行间透着深意。北蛮账簿由他专门暗藏,希图有人发现后能够揭露秦王勾结外敌的罪行,可圣上不仅未惩秦王,反而将他囚禁!他猛然醒悟:圣上要的,不是秦王的罪证,而是太子与秦王的自相残杀!他保留的账簿,过早暴露了秦王的野心,打破了圣上的棋局,逼得朝堂局势提前失控。
他闭目,泪水滑落,声音低沉:“陛下,臣愚钝,然臣以为,国之根本在于清明。秦王罪行若不除,大夏江山恐将危矣。”
圣上闻言,目光一凛,语气似笑非笑:“清明?徐光禄,你倒是忠烈。”他从案上取出一封密折,缓缓展开,低声道,“朕知你有一庶女,名唤知薇,颇有才智。既如此,朕便给你一个机会,让她证明徐氏的忠心。”
徐光禄心跳骤停,猛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他咬牙,低声道:“陛下,臣女不过一介庶出,怎堪大任?”
圣上唇角微扬,目光幽深:“庶出?徐光禄,你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夜,“朕闻她不仅商道畅通,还联络木氏旧部,甚至在天香楼安插眼线。她若无能,怎会搅得朝堂风起云涌?朕要她做的,不是揭发秦王,而是……”他未说完,眼中寒光一闪,“替朕清理门户。”
徐光禄心如刀绞,猛然明白圣上的真正意图。圣上并非要徐知薇再查秦王的罪证,以还他徐光禄的清白——那些罪证早已在宫中堆积如山!圣上要的,是徐知薇成为一柄利刃,刺向朝堂上的所有隐患:不仅是秦王,还有太子的党羽,甚至是那些暗中窥伺皇位的重臣!圣上以徐知薇为饵,逼她在朝堂的漩涡中掀起风暴,无论她胜负,圣上都能借机清洗异己,稳固皇权。
徐光禄低头,指尖紧握,掌心已被指甲刺破,渗出丝丝血迹。他想起那个庶女徐知薇——并非他深爱的骨肉,却是他手中最隐秘的棋子。多年以前,他无意中发现徐知薇的异常:她不过十岁,却对未来之事了然于胸,言谈间似曾历尽沧桑。他试探数次,联想自己少时曾经读过的一本奇书,终确认这个庶女种种只能是基于一种原因——
重生。
徐知薇携前世记忆归来。那一刻,他心头震颤,既觉天赐机缘,又感命运无常。
自那之后,他便屡屡窥探徐知薇的所作所为,各种似乎透出徐氏蒙冤,家族倾覆这样不可逆转的未来……徐光禄深知自己无力回天。唯有徐知薇,这枚重生棋子,或能挽狂澜于既倒。于是,他将她送入女学,暗中资助她经商,联络北境商贾,甚至安排自己当初在朝堂中结交的情如兄弟的挚友谢若兰自隐居之处重回京城,以助徐知薇一臂之力。他不求父女情深,只望她能凭前世记忆,改写徐氏的命运。然而,他也深知,徐知薇的聪慧与野心,注定让她成为朝堂的靶子。如今,圣上将她推入棋盘,莫非……即便是两世为人,命运仍然不可逆转吗?
他抬头看向圣上,目光决绝:“陛下,臣愿一试,然请陛下明示,臣女究竟要做何事?”
圣上眯眼,语气轻缓却藏锋:“徐知薇既擅查案,便让她查一查,朝中谁在暗中窥伺朕的江山。”他顿了顿,目光冷冽,“秦王、太子,甚至王延龄,皆不可信。朕要她交出一份名单,列明所有异心之人。三日内,朕要见结果。”
徐光禄心头巨震,终于明白圣上的杀招。圣上并非要徐知薇查案,而是要她成为一枚棋子,挑起朝堂的腥风血雨!这份名单,无论真假,都将引爆朝臣间的猜忌与争斗。徐知薇若交出名单,必成众矢之的;若不交,徐氏满门将以谋逆论处。这是一局死棋,圣上以徐氏为祭,意在清扫所有威胁。
圣上示意内侍递上纸笔,低声道:“徐光禄,写一封信,命徐知薇三日内回京,交出名单。若她按时而至,朕或可饶你一命;若不至,你徐氏的结局,你该清楚。”
徐光禄颤抖接过纸笔,指尖冰凉如死。他凝视空白信纸,脑海中浮现徐知薇的身影——那个庶女,虽非他深爱,却是他寄托家族希望的唯一火种。他知道,圣上的“饶恕”不过是谎言,这封信一旦送出,徐知薇必将落入死局,成为朝堂争斗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