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门的动作一滞,是张一轩的声音。
黎夜靠近门边,蹲下身,没有吭声。她听到了门外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声,和隐约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低低地吼叫声。
“外…外面全是怪物…”门外的张一轩极为费力地挪了一下身子,痛哼声被他压抑在了喉间。
“黎夜…千万…千万别出来…”他靠近门缝,像是压制着极大的痛苦在和黎夜说话。
她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之中,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漆黑的瞳孔比起黑夜还要深邃。
她握住了镰刀。
蓦地,门外响起了一声声尖利的嘶吼,如同在为发现猎物即将饱食一顿而感到兴奋,震的她耳膜生疼。
门外张一轩的惨叫只来得及发出一半,便被撕咬和咀嚼的声音淹没了。
喷洒的鲜血溅到了门窗上。 血腥味顺着门缝钻进来,黎夜看到了窗户上洒满了比夜色更浓的斑驳痕迹。
她深深吸了口气,没有犹豫,直接将门狠狠一推。
随着“吱呀”一声,屋外闭眼的光线直直透了进来,撕咬声、咀嚼声瞬间消失不见。
黎夜踏出房门,身后的屋子就那样消失了,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没有狼藉一地的尸体,没有形容恐怖的怪物。
只有溪流潺潺的水声和一群正在河边洗衣服的妇女。
怎么…回事?
“欸,你们晓得吧?村长的那个大儿子今天要从城里回来了。”
“哪个能不晓得嘛,说是那边要留他给城里边的娃娃上课咧。那句话咋说的嘛,肥水…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是个有良心的,说是要回来教咱们的娃儿读书。”
“你送你家大丫去读书不?”
“大丫想去,读书也没啥不好的,再说了,村长不是说不花钱的嘛!”
“女娃子有啥好读的呦…要我说,女娃子嫁个好人家比啥都强!”
“哎,要不把你家闺女也送去上学呀,听说人还没娶亲呢,说不准就看上了呢!要成了,那可是村长家的儿媳妇儿嘞!”
“……”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手下洗衣服的动作不停,嘴里的话也不停。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突然出现手里还握着镰刀的黎夜。
她收起镰刀,往那帮妇女身前凑了凑,“请问…”
没人搭理她。
不对。
是她们根本就看不到她…
这算是什么,情景重现?
黎夜还没来得及细想,画面突然一转。
她出现在了一间教室里。
这里一看就知道由堂屋改造的,一张张小桌子小凳子整齐的摆在里头。
桌椅的前方挂着一块儿涂满了黑漆的木板。一张算不得正规的讲台立在当中,上面还放着几本书。
黎夜刚伸手想翻一翻,耳边却突然传来了磕磕绊绊的读书声。
她一回头,教室里坐满了孩子。有的几岁,有的十几岁的,他们坐在一起,表情兴奋又认真。
黎夜看向讲台,一个20多岁的年轻男人一身白色长褂,拿着书,认真地听着他们诵读,时不时的还会纠正几句。
男人长相清俊,眉眼柔和,说话时自带三分笑意,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放松和亲近的感觉。
他是谁?
她盯着男人,试图将他和自己见过的人做对比。
没一个能对的上。他身上的气质很特殊,如果自己见过不会认不出来。
正想着,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严老师!”
年轻男人回头。
女孩的脸红扑扑的,有些害羞地将书递到年轻男人面前,指着其中一段。
男人指着书上的内容耐心地给女孩儿讲解。
但那女孩儿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时不时地就要偷瞄男人几眼。
黎夜蹙眉,这个女孩儿怎么那么像刘婶?!
画面又是一转。
两个男人正在油灯下看书。
其中一个是严老师,另一个男人同样英俊,只是眉眼间微微蹙着,透着淡淡的疏离,看上去有些不苟言笑。
“最近来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少了。”严老师放下书,他按着眉心,神色担忧。
“嗯。”男人看向严老师,神色变得柔和,“最近村里状况不太好。民以食为天,地里收成不好,孩子们也无心读书。”
严老师犹豫着开口,“我那还有些钱,要不去城里换些粮食?”
男人神色冷了下来,“你帮的了他们一次,还能次次都靠你?人心最是贪得无厌,你帮他们是情分,他们可不一定那么想!”
“那件事都过了那么久了…”
话到一半就被男人打断了,男人眉头微皱,“这事用不着咱们操心。”
严老师还想说什么,男人走过来,将人拥进了怀里。
“还有3天,等给你爹守完孝,我就带你离开。”
严老师眉眼间有些不舍,“咱们真的要走么?那些孩子…”
男人刚想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响。
“谁?!”
男人一把拉开门,走了出去。
黎夜跟在男人身后,眼前这两个人明显是关键。
她先前就看到窗外有人影晃动,但她只能看着,根本出不去。
屋外什么都没有。男人看向沉沉的夜色,脸色越发地难看。
男人的侧脸让她突然有种微妙的熟悉感,这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走到男人面前,对着男人的脸仔细打量。
眼睛,鼻子,嘴…
黎夜心跳猛的加速。
他竟然是…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