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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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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兄是这般想的吗?”

宁策落下最后一子,彻底拿定了赢面,垂眸注视着棋盘上的终局:

“这样也好,陆兄说出这样的话,我也就不觉得可惜了。”

话音落下,门外鼎臣大步入内,将一柄短刃架到陆进贤的脖子上,另一手将纸笔塞入他手中。

宁策掀起眼帘,先前那种闲适淡雅的语气褪了去:

“烦请陆兄留手书一封,言明自己受陈王逼迫,利用钱庄账簿制造伪证、意图陷害太子,恐他日祸及家人,愿以一己之身担责,自尽谢罪。”

陆进贤踏入密室的那一刻,便已预见了自己的命运。

他做了宁策的对手,成王败寇,无话可说。

然此时被塞入了纸笔的手仍不由得攥紧,微颤:

“若是下官不肯写呢?”

“那陆兄昨日被谢贵嫔拿捏过的软肋,自然也会被本王拿捏。”

陆进贤抬起眼,看向宁策。

男子眉眼温润柔和,乍看之下总让人不觉心生亲近,可若看得久了,才能觉察那深潭下其实毫无温度,暗流冰冷,幽不见底。

他终于明白过来适才宁策那些话的意思。

他确实,不该一受到胁迫,便将云桑拱手让人。

因为屈服的那一刻,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软肋,能被旁人拿捏住、再度让他屈服的软肋。

他真是愚蠢了。

竟然以为宁策跟自己一样,只是想要维护亲人。明明他曾在长安看着这位昔日的长平王殿下长大,知道他是先帝一手培养的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学着为君之道,没有私情,甚至就连他母亲死的那一晚,他都不曾去看过一眼。

是自己,愚蠢了。

面对这样的敌手,自己写抑或不写,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终归,都是能如愿的。

陆进贤用力吸了口气,慢慢拿起了笔。

三岁开蒙,十年寒窗,纵然面对死亡,他的字迹依旧峻秀端正。

眼前仿佛有一生过往、如走马灯般浮闪而过 ——

幼时的苦读,家族的训诫,父母尚在时的几载天伦喜乐,得知发妻怀孕时的欣喜惊讶,还有……昨日屏风上的那道倩影。

其实,他也是有过机会的。

求娶云桑,便亦是想赌一个魏王得势的将来。

他心里其实一直很清楚,真正适合坐上那个位子的人是谁,只是肩负着一族上下的前途,到底,迟疑了。

陆进贤放下了笔。

鼎臣取过纸页,奉给宁策。

陆进贤盯着棋盘上黑白子的最后定局,静默片刻,低低道:

“郡主曾为殿下做过说客,说殿下从来不是池中物。”

生命走到了尽头,有些疑问,倒也无惧坦然问出,“所以我猜,殿下当年逃到洛阳,是故意将玉玺献给今上的,对吗?因为彼时长安覆灭,殿下没有兵马、没有臣吏,深知自己就算坐上了那个位子也不会稳固,于是便选中了盘踞洛阳的今上,让他先稳江山,抵御外敌,待殿下羽翼渐丰,再回来取走这件嫁衣,对吗?”

宁策的视线,缓缓从纸上扬起,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兄如今问这样的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将信纸铺平到案上,站起身,朝外走去,一面吩咐示下:

“鼎臣。”

鼎臣应声,手中短刃掉了个头,抵至陆进贤喉下,摆出人自尽时才会有的角度。

“等一下!”

陆进贤的声音,染上一丝哑意:

“殿下,能帮我带几句话给郡主吗?”

宁策停住脚步。

陆进贤用力呼吸了几口,竭尽全力,一字字清晰说道:

“请告诉郡主,我对不起她。但昨日我说的那些话,亦皆是真心。像她那样的姑娘,能执手于归,谁能不喜?我请求她,请求她不要忘记对我许诺过的情谊,若有来世,陆进贤,愿以命相报!”

狭小的密室内,空气凝入一片沉寂。

宁策微微回首,许久,极轻地“嗯”了声,随即走了出去。

陆进贤阖上了双眼。

白刃银光闪过。

殷红的鲜血,喷溅在棋盘上,湮没了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

库房门口,莲华迎上宁策:

“张岐大人调兵控住了乐游坊西,殿下直接从朱雀大街赶去承天门就好。”

宁策静静拂去袖上沾染的几点尘埃:

“阿梓呢?”

*

云桑的意识,陷入了彻底的恍惚中。

一开始还知道自己被打晕谢贵嫔的宫女带进了一个阴暗之处,后来就什么都辨不出了。

先前燃香的香气,像是融进了衣料里,浓郁的味道怎么也散不出去。

又像钻进了皮肤下,让股股熱灼不断上湧。

就这般捱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间,依稀听到屋门开合的声音。

云桑从榻上支起身,翕合着唇:

“有……有水吗?”

喉间发紧,渴的厉害,想要喝水。

来人朝她靠近,俯低身,手揽向她腰间,似要将她扶起。

女孩身体里的烫意却仿佛陡然寻到了一丝清凉,人软软依偎进那双有力的臂膀间,含糊唤了声:

“阿什?”

宁策低下头,望向怀中呓语呢喃的云桑。

她还穿着婚服,眼神迷茫,珠环翠绕下的娇妍面孔晕染着酡红,唇瓣涂着胭脂,映着一抹柔润的光,微微开合着,用听上去都不像中原话的音节胡乱唤着什么。

鬓发被细汗打湿,发髻间光彩夺目的瓒凤冠也早在榻上蹭得歪斜。

适才听舜华说,送她来的宫女必须赶回紫云殿善后,剩下他们几个男子便只能把郡主关在屋里,一步也不敢靠近。

宁策将云桑拽开了些,抬起手,试图摘下缠住她发丝的金冠。

可手刚抬起,女孩便又依偎了过来,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宁策呼吸一紧,视线定在屋角的晦暗处,默不作声地伫立着。

半晌,遽然握紧绕在自己腰间的胳膊,反剪到她身后,另一只手在她身体因此微微朝自己贴近的刹那,勾过濡濕的衣領,“哧”的一声——

将那件绣着鸾鸟合欢的婚服扯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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