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川绫枝会不会同意请求这一点，真人很自信。

根据他在人类社会里不间断的观察，轻易就能发现——恋爱中的女性总是会不自觉去溺爱和迁就对方。

被白川绫枝溺爱的感觉……真人并不讨厌。

爱吗？很好用的东西。

咒灵青年穿着她私人定制的裙装，外表华丽又妩媚，真的像极了一只被她好好打扮的洋娃娃，深色的口红被少女的手指刻意地擦出边界，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暧昧。

真人看着坐在自己腹上，面色专注的白川绫枝，甜腻着嗓音，说出了这样的请求，“绫枝酱……我要出去一段时间哦？”

——在家里等我吧。

他以为黑发黑瞳的少女，会一如既往语气温柔，充满溺爱地同意。

但白川绫枝的态度完全出乎了真人预料。

“……”

“…………”

“………………”

她听到了这句话，面上的笑容匿得无影无踪。

那层透出青色血管，薄而嫩的眼皮一抽一抽跳动着，像是冷血动物骤然生长出了不存在的眼睑，不适应地，高频率地不断眨眼，来排斥异物。

异物就是他的提议。

厌恶，抗拒，抵触，以及——警惕。

真人：“……”

他慢慢睁大了异瞳，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因为得意忘形说错了话。

但来不及了。

白川绫枝的瞳孔在这一刻变得极黑，极深，如同宇宙黑洞，要将周围一切吸纳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光。那股要吞噬他的逼仄感再度袭来。

“不可以。”

白川绫枝语气缓慢。仿佛某种东西就要从她的喉咙里破土而出。

“我不允许，亲爱的。”

她用那双深黑的瞳珠死死地盯着他，长长的睫毛抬起来，潮湿和黏腻的气息，从她的眼珠里一点点浓郁地浸开。

那股湿冷的味道同样沾上了她的言语。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她的嘴唇慢慢地开合。

那层艳丽的红，如同苍白瓷器上一道异常的裂口。

“我好难过。”

“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够好吗？”

“你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么？你不喜欢我了吗？离开我很开心？你想逃跑？你要去找谁？你要去哪里？你要背着我去做什么？你会和别的人说话吗？你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你没告诉我的东西是什么？”

接连不断的问题从她的口中急促吐出，每一个字都像是尖锐的刀刃要将他的大脑和胸口都剖得一干二净。

真人：“绫枝酱——”他想要亡羊补牢。

但是晚了。

白川绫枝的手指轻柔地抵住了人型咒灵的嘴唇，封住他全部的托词。

她阴冷的，湿润的言语还在慢条斯理地往外冒。

像是回南天泛着难以忍受的潮气，湿漉漉的墙壁。

“亲爱的……别再用你的狡辩伤害我了。”

白川绫枝叹息。

“现在，乖乖告诉我……你要去和谁聊天？或者我该换个问法。你也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笑脸吗？”

真人的瞳孔像是受到了攻击般收缩。

“……”

他能感觉到她的那根手指生生地戳进了他的口腔，搅动着内部的黏膜，让他说不出话。

真人可以在身体上随意一个部位再变出一张嘴巴，但他不敢这么干。

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么干后她可能更想把他的脑袋捏下来单独珍藏，以此确保他哪里都去不了。

因为她很生气。非常生气。肉眼可见的生气。

白川绫枝像是奖励一样，伸出手指搅动着他的口腔，□□着他的舌头。

这样让她似乎高兴了一点，“算了。不管是谁都不可以哦，亲爱的。”

“不要和除了我外的任何人说话，不要离开我身边，不要去看其他人。”

真人保持沉默，只听她一味输出。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所以别让我难过。”

白川绫枝的情绪，随着一句又一句急促的，连续的话，一寸寸剥离了温和的外皮。

直到最后一句话暴露本性，狰狞地咬住了他的喉咙。

“为什么是这副表情。你不明白吗？只要看着我就好了，真人。”

白川绫枝温和地称呼了他的名字。

强烈的攻击性。恐怖的黏腻感。密不透风的质问。

像是野兽张开猩红的口腔呼出来的一腔热气，裹着滋生的诡异，扑面而来。

真人：“……”

人类恶的诅咒慢慢地收敛了笑容。

一人一咒灵四目相对。

他想，啊。糟糕了。

目前的情况和他想的不一样……他完全失败了。

哪里是爱情让白川绫枝昏聩？

明明是他被那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冲昏了头脑，喜悦又得意忘形，以为自己可以凭借“爱”掌控对方。

所有不自觉地从咒灵的心中生出来的，带有恶意的轻慢在这一刻被打碎。

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