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话……那,再打几下吧。
——砰!
他被摔在地上,嶙峋瘦弱的背脊砸得生疼。
为什么这么疼?
他不应该感受到疼才对。
……他居然还有感知疼痛的神经吗?
沉疴冗杂的病灶好像被拔除,森川来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升起了睁开眼睛的渴望。
——他想看看,看看是谁。
——他想看看这个人。
男人的战术服破了半边,俊毅的脸庞沾满血迹,即使是这样,他的眼神依然坚定,他的金发依旧耀眼,在轰然倒塌的研究所中散发熠熠光辉。
……好温暖。
森川来月神志恍惚。
他想起来了,这是太阳的颜色。
这簇火焰怦然照亮了黑暗中的灵魂,那么熟悉,那么温暖,强硬地闯入牢笼,撕扯层层缠绕在身上的束缚,顷刻间赶走冰冷的体温。
仿佛一缕驱散阴暗的旭日阳光,强而有力地穿破层层迷障,温暖地抚在濒死枯萎的小树苗上。
脑海纷乱的思绪终于找到疏解口,所有记忆流水般回笼,蓦然把他从经年的噩梦中唤醒。
森川来月霍然惊醒。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脱口而出,“降谷……先生?”
降谷零精神一震:“你醒了?”
手指力度骤然一松,森川来月放开降谷零,抖着手后退两步,背脊砰地撞在通道上。
——他是不是又搞砸了什么?
降谷零的脖颈处有两个淤红手印,格外刺眼。
森川来月不可置信,身躯微微颤抖,神经质地摇头。
——又是他,他又伤人了。
他差点杀了降谷先生!
他想说他不想的,他不是故意的,不是他要这样做的……
但是那又如何?
降谷零受的伤难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降谷零承受的痛苦不是他亲手带来的吗?
他总是这样,总是伤害他身边的人,他已经伤害很多人了。
——这样的他还有救吗?
森川来月顿时陷入难以自拔的自我厌弃之中。
沮丧和痛楚无处宣泄,铺天盖地的自我责难将森川来月的心脏紧紧攥住,他快要喘不过气。
为什么总是这样,在他即将看见希望的时候,再度被推入深渊。
——他的解释会有人听吗?
——他配吗?
——他不过是个罪无可恕,不被允许存在的试验体罢了!
“……不。”森川来月难过又小声,“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他微弱地哽咽,不停地重复。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
——就一下下,相信他可以吗?
“咳……”降谷零回过神,立刻察觉黑风衣精神状态不对。
降谷零不敢上前,两人隔着一臂距离。
“冷静点,特基拉……不,面具先生……”降谷零缓缓抬手,语气平抚,“我没事呢,你看,我没事。”
黑风衣双手紧紧握拳,手背青筋暴起,竭力忍住眼中的酸热,短促又小声地啜泣。
他在很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
降谷零放柔了声音:“对……就是这样,不要紧张,没事的……”
咔嚓——支撑柱发出脆弱的崩裂声,单薄的墙体再也顶不住头上的千钧之力,铁板瞬间落下!
生死关头的瞬间,降谷零本能向前猛扑,铁板被重物压弯了腰,发出竭力支撑的呻吟,两人齐齐被压在铁皮仅剩的空隙底下。
降谷零双臂卧撑在黑风衣脸侧,情急之下额头被划出一道血痕,滚烫的血珠滴在黑风衣脸颊边上,然后滑落他的颈侧。
炽热的温度穿透了易容,烫伤了森川来月的肌肤,无神的双眼终于找回他应有的焦距。
降谷零背部被重物压住,动弹不得,下半身酸麻,快要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腿。
“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台那次,我不也……掐你了。”
降谷零还在竭尽全力安抚。
“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呢,咱们一人还一次,两清了。”
“……呃,看来……”肩膀不堪重负,降谷零的声音开始发抖,“看来、看来我没有办法,像银座行动那晚、像你掩护那样,顺利……”
傻子。
像他这样的人,推开就好了。
森川来月极淡地笑了笑。
“会顺利的。”
降谷零听见黑风衣说:“我不会让你死。”
黑暗中,降谷零第一次看见面具斗篷出现的全过程。
黑色生物神奇地变化成一顶金丝流光斗篷,下一秒,胡萝卜撕开异空间裂缝,巨大的吸力瞬间将降谷零卷进次元通道,降谷零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经扑通摔在柔软的草丛上。
“……”降谷零懵了一秒,立刻爬起来,“面具先生!”
降谷零这才看清自己身处的位置,他竟然一下子被移动到两公里外的并盛公园!
——可是面具先生人呢?
降谷零四处寻找,下半夜的公园寂静无声,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两公里外,铁皮屋群南翼最后一片建筑物轰然倒塌,大量灰尘在惊天巨响中漫上半空,遮天蔽日,烟尘霎时间席卷四周,半空笼罩一层厚厚的白灰。
难道面具先生还在屋群里面?
“妈的!”降谷零立刻找出手机,“风见!立刻马上找人过来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