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来月愣道:“……先生?”
月先生嗯了一声,耐心道:“怎么啦?”
见小朋友还是一副发呆的样子,月先生牵起小朋友的手。
“晚上院子冷,小月亮,你刚感冒完,要多穿些衣服。”
森川来月踉跄走了两步。
稚嫩的小手被另一只纤细却温暖的手牵着,那么自然,仿佛就该是这样。
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他明明是在……
他明明是在干什么来着?
小朋友愣愣跟着走。
月先生絮絮叨叨叮嘱一堆,却没听见有人回答,低头一看,孩子似乎灵魂出走了。
于是他停下来。
小月亮才来家里一周,跟他还不太熟,偶尔会自己一个人呆在角落种蘑菇。
这似乎是孤儿院落下的小习惯。
没关系,小月亮喜欢待在哪里都行,森川宅的庭院很大,任何一个旮旯角一定都比孤儿院的舒服。
然而月先生有唯一的小要求,“就是小月亮要穿够衣服。”
“因为生病了要打针针。”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小朋友裹上,“所以小月亮能答应吗?”
小月亮垂着小脑袋:“对不起……”
他似乎有些沮丧。
月先生顿了顿:“你怕我吗?”
小脑袋立刻抬起来紧张地摇啊摇,像一只上满发条的拨浪鼓。
“这里跟之前的地方相比确实有点太大了,只有我们两个人住,你可能有些不习惯,所以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但是呢……”
月先生摸摸小朋友的脑袋瓜。
营养不良似乎是每个孤儿院孩子的标配,掌心的手感不怎么好,摸下去刺刺的,发色像干草一样黄。
“但是呢,如果这是小月亮自己的小秘密,也可以选择不说……如果你愿意分享,我也很乐意倾听。”
小朋友似懂非懂。
“你是第一次跟我相处,我也是第一次养小朋友,大家都是第一次……”月先生眉眼柔和,轻声道,“也许大家都有做不好的地方,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小月亮用力点头:“是!”
月先生很高兴,又呼噜一把他的小脑袋。
一大一小牵着手走在庭院小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虽然小月亮很乖,但是‘是’‘明白了’这些话,还是要思考清楚再回答哦。”
“不要害羞,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思考完还不明白的,我们一起搞明白就好啦……”
“是!”
“啊,你看,又说了呢……”
*
有个小朋友蹲在孤儿院角落。
孤儿院每天都有可能来新的孩子,大孩子却一直都在。
吃的用的一共就那么多,孤儿院不可能一直养着他们,孤儿院妈妈唯一教会孩子们的生存方式就是推销自己。
只有努力微笑才能被人带走,离开这个逼仄无趣的地方。
“你长得最漂亮……一会儿记得笑好看点,他们高兴了才会领养你。”
这是孤儿院妈妈耳提面命说过最多的话。
然而一直没有人带走他。
“你也不是哑巴啊,怎么总是不说话?”
孤儿院妈妈很是不解。
“不就是说点好听的,这有多难?”
“那些有钱人家里都有好吃的好喝的,也许还会给孤儿院捐钱……懂不懂,笑一下多简单啊,笑一下!”
她悄悄拧了把孩子的腰肉,留下个青紫印记,狠狠道:“真是白浪费这张小脸。”
小朋友默默蹲在角落。
其实他知道去哪都一样。
那些已经离开的哥哥姐姐们,曾经那么努力地笑,成功走出了牢笼,然而再见到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没好看几分。
被领养也好,在孤儿院也好。
去哪都一样。
一点都不好笑。
小朋友望着树根发呆。
地上有队行进中的蚂蚁,有条不紊地忙碌,似乎赶着去做什么。
真好,连蚂蚁都好像明白自己该干什么。
不像他,生来就像是为了被抛弃。
“这里是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小朋友一愣,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一个叔叔。
叔叔长得好好看,笑起来也好好看。
小朋友词汇匮乏形容不上来。
就像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
小朋友有些羞窘,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是在发呆,小小声嗯地点点头。
男人说:“是嘛……那自己一个人待着也有意思吗?”
“唔。”小朋友抱着腿,下巴搭在膝盖上,含糊道,“总比,站在门口,傻笑好。”
男人说:“如果能见到其他没见过的东西,你也会觉得有意思吗?”
小朋友歪头,好奇道:“有蚂蚁吗?”
“有啊。”
小朋友瞪大了眼:“有花花吗?”
“也有啊。”
小朋友不可思议:“那、那有毛茸茸的小猫咪,汪汪叫的小狗狗吗?”
男人笑了:“当然也有啊。”
小朋友的快乐很简单,小朋友张大了嘴,小朋友震惊了。
小模样有点可爱。
男人忍俊不禁:“所以你想看吗?”
小朋友点头:“想!”
“那好。”
男人牵起他的手往外走,他也懵懂跟着。
总是绷着脸的孤儿院院长站在门口点头哈腰,恭维地不停说好话,俨然变成一朵绷着脸的老菊花。
因为经常吃不饱,小朋友还没到正常6岁小男孩的身高,他要把头仰得高高的,才能看清这个陌生的叔叔。
男人也垂着头,微笑看他:“我们回家啦。”
*
小朋友依旧蹲在角落。
黑羽盗一双手抱胸,视线在树下的小崽子跟好友之间来回逡巡。
他只不过是一个星期没来,好友竟然多了只幼崽。
黑羽盗一说:“你生的。”
月先生微笑:“建议你闭嘴。”
黑羽盗一继续说:“果然还是你生的。”
月先生继续微笑:“盗一,你果然还是闭嘴吧。”
宅子主人坐在回廊,优雅闲适地喝茶,黑羽盗一干瞪眼,完全拿他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