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说:“摁住它,要敷半小时。”
“噢。”森川来月听话地接着按冰袋。
安室透又走开了。
肩膀钻心的疼痛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不止是后背的皮肤,就连按住冰袋的手指都开始麻木。
森川来月本想偷瞄两眼,看看安室透去做什么,结果人马上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他的羽绒服。
羽绒服被森川来月嫌弃地丢在旮旯角,也不知道安室透怎么找到的。
穿太少容易着凉,安室透把羽绒服披在森川来月另一边肩膀上。
森川来月一手摁住冰袋,一手握住羽绒服角角,垂着头,自知理亏的样子看起来很乖。
但安室透清楚一切都是假象。
森川来月究竟是个多么有主意的人,他早就见识到了。
安室透拉过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
森川来月:“……”
上次出现这种情形还是黑风衣身份被拆穿的时候,很眼熟,是要促膝长谈的意思。
果然,安室透说:“我们谈谈。”
握住衣角的手缩了缩,森川来月干巴巴地说:“噢,好吧。”
“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是故意瞒着的。”
他不敢看安室透的眼睛,小声说:“欧罗情况更紧急啊,他比我更重要……”
“重要。”
“森川来月,我一直就想问你。”安室透嘴角紧绷,“在你眼里到底什么才算是重要。”
这是安室透第一次叫森川来月全名,这次的安室透比任何一次都要生气。
森川来月张了张嘴。
他们似乎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
但那时候,森川来月对于自己好像并没有思考得那么清楚。
重要的事物……先生,盗一叔叔,特基拉,欧罗……还有降谷先生。
这么一数,竟然也有不少人。
“……”森川来月说:“有很多。”
安室透说:“对,每个人都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他说,“我也不例外。”
森川来月不知道安室透想说什么,“嗯”了一声。
他直觉再下去不会是什么好的话题,想说点别的,但安室透不会再给他逃避的机会。
安室透说:“为了这样那样重要的东西,我可以用尽我所有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也许这会伤害自己,甚至透支我的生命,但为了看见他们的结局,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活下去。”
“但是你呢?”
安室透看着森川来月,拉下他快要把脸都埋进去的羽绒服。
他肃声道:“你有想过你自己吗,你有想过活下去吗?”
森川来月喉间一哽,侧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安室透早就发现了,对上不太熟悉或者没那么亲近的人,森川来月就牙尖嘴利,嘴巴像机关枪突突突分毫不让。
现在才是他真正理亏的时候。
不看人,回避视线,不想说话,或者是无话可说,想不到也不想想任何借口。
笨拙的逃避方式,像耍脾气的小孩子。
如果是特基拉,不论对错早就已经把人嘲回去了——只要问题是别人的,他就没有一点问题。
这也许是森川来月跟特基拉最大的不同点。
……说好了不逼他的。
要是正常状态下的森川来月,以胡萝卜的覆膜强度随便一点重量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但森川来月不仅带着欧罗,力量也只恢复了一点点,根本挡不住天花板掉下的石块横梁。
这次森川来月真的过了,安室透没办法纵容。
既然森川来月无言以对,那就由他来说。
“我为了每一个明天而活着,但你却将每一天都活成了最后一天。”
“为什么,是跟你试验体的过去有关系吗?”
安室透冷硬地说:“是因为你要死了吗?”
森川来月的脑海一片空白,惊恐地闪过无数念头。
按着冰袋的手指要冰麻了,肩膀与后背一片冰冷,连带着森川来月的心也凉了半截。
“没有这回事。”森川来月僵硬地说,“我只是不喜欢跟别人说这种事而已。”
——所以别说了。
安室透继续说:“你以为我没有看出来。”
他平静地陈述,却紧追不放,打定主意今天不会轻易放过森川来月。
“你的幻视幻听,还有你越来越虚弱的身体状况,你想让我怎么做到视而不见。”
森川来月猛抬头看他。
怎么会……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过。
安室透说:“在这一点上面,你的伪装似乎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起码,在我面前的伪装没有。”安室透扯了扯嘴角,“我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森川来月试图说点什么:“没有,你误会了……”
安室透看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的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了。”
森川来月瞳孔紧缩,呼吸骤地一顿。
安室透紧紧注视他的双银:“你的血液检查跟孤儿院救出来的所有孤儿一样,完美得无可挑剔。”
耳边嗡嗡作响,森川来月张了张唇,只感觉剩下半截心脏也凉了。
安室透见森川来月这幅样子,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的猜测也被证实了。
他轻哂:“你看起来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我……”森川来月总算找到自己的声音,干笑道,“没问题那不是挺好。”
安室透:“虽然没有证据显示胡萝卜有害,但长久进行人体试验却没有任何副作用,说出去有人信吗?”
“反倒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