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年方十八,还从未和陌生人一同出过门。她红着脸上了马背,虚抱齐暖的手还在微微地发着抖,“可要把姑娘带到卞神医面前再走啊。”农妇如此叮嘱着自己的女儿,于是青青便诺诺地应了声好。
齐暖再次谢过农妇,便骑着马带着青青离开了村庄。
微寒春风吹过无际枯黄近看却隐有新绿的田野,渐次退下的江水依然汹涌不断,往来不绝的乡人却同齐暖帮助过的那位农妇一般,用一砖一瓦再次构筑起他们的家园。
从午日当空到落阳西斜,层层阴云渐渐将最后的余晖掩盖,齐暖与青青二人进沭南城时,头顶着的,已然又是一片将雨的黑云。
看来得在沭南住上一晚了。问过青青的意见后,齐暖随意在城中寻了个客栈开了两间房,安置好一切后,才带着伞和青青一同出了客栈。
稀疏的雨自黑云中掉了下来,齐暖给青青撑着伞,跟着她七拐八拐地在城中穿梭着,最后来到了一处宅子前。
这看上去略有寒酸的宅门前有许多人在排着队,她们来得太迟,找了好久才找到队尾,而此时她们已经到了东边胡同的岔路口了。
青青小声地道:“神医本来只是路过沭南的,但是这里的伤患太多了,他便干脆买了个宅子暂住……好多人听说他在沭南之后都从好远的地方过来要他看病呢。”
齐暖看着这漫长的队,找到队尾之后就再见不到头了,“今天能排到吗?”她忍不住问。
青青却点了点头:“神医看病很快的。”
医者诊病要望闻问切四步走,然而病患有时自己都不能自述病情,就算医者经验再如何丰富,又能快到哪里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齐暖有些将信将疑地排着队……然而当真如青青所言,这队伍虽然长,但走得也快,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齐暖已经能隐约看到队头了。
“你们家里也遭了灾吗?”
“可不是,我家房子倒了,压得我胸口疼得厉害,老婆说别出个什么事,把我赶到这里看看神医怎么说——那神医真这么厉害?”
“听说人家是从西楚九巍山上下来的,那可是九巍山!”
等着也是等着,渐大的雨势中,人们的交谈议论声不绝于耳。
然而齐暖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她烂熟于心的地名。她虽并不言语,却凝了神去听,便听见了——
“又是九巍山,怎么西楚的人老要往我们东秦跑……”
“嗨呀,只要能治好咱们,管他西楚不西楚呢!”
“……”
这之后便再没有什么值得一听的消息,齐暖叹了口气收回了心神。
却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拉了拉,齐暖一回头,青青放下手来,弱弱地道:“姐姐,一会儿你进了门之后,我可以在外面等你吗?”
齐暖以为她是不想多走路,便道:“你若不想排着,回客栈歇着也好,我把伞给你。”
青青却摇了摇头:“不是不愿陪姐姐排,而是——”她的声音低了下来,“神医的脾气……不太好,我害怕被他吵。”
之前可没听农妇说起这个。看着青青明显变得心有余悸的眼神,齐暖反倒有些好奇了:“如何个脾气不好法?”
“他会骂你平日不珍惜身体之类的,也可能把在上一个人那积攒的怒气发在你身上,又或者是胡骂一通。”青青如此说道,“但是你也可以选择不听。进门之后会有个桌子,桌子上的盒子里有耳塞,你可以自己拿上堵着。”
管你听不听我是一定要骂的?齐暖还真没听过这样有个性的医者,“耳朵堵上的话,还如何望闻问切呢?”齐暖到底还是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神医不用。”眼瞧着离队头的距离越来越近,青青干脆道,“他看看你基本就知道了……姐姐我就在这里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