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可就直说了。”卞喧道。
齐暖点头,洗耳恭听,甚至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治不了。”然而这次卞喧却答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夹杂个人情绪。
齐暖:“……”
齐暖深呼吸了一口气。如果说游肆有时会有一种令她无奈的感受,那么现在的卞喧,就让她有一种想把对方暴揍一顿的冲动。
“你身体健康得很,我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卞喧还是纡尊降贵地展开解释了一下,“不过刚才我叫叶鸾过来的时候,有瞧见你摁着心口了——在那一刻,你身上的金光前所未有地明亮,快把你整个人都吞没了。所以我说治不了,起码清醒着的我治不了。”
齐暖闻言一愣。
她遍寻四方无法解决的心痛问题,到头来病因竟然不是自己本身身体抱恙吗?
“所以我倒也想问问你,你这心痛的毛病,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之前可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卞喧终于开始走正经医者诊病的流程。
齐暖回忆了一下,应该是游肆开阵送她入潞川、她刚到沈府探听消息的时候?“去年七月罢。”她道,“若说特别的事,有位……九巍山的方士在这之前用术法将我送出了危险之地,这可算?”
此言一出,卞喧还未回答,齐暖自己却先一怔。
她知道刚才的那点莫名的违和感在哪了,游肆能用术法瞬间转移是因为他是神君能修炼吐纳灵气,然而梦中的卞喧也能瞬间转移到东秦皇宫……可她所处的这个世界哪里有人能进行所谓的灵气修炼啊!
便是如此前的云不流、方才的叶鸾等人能飞檐走壁,被世人称为修道之人,他们修那也是作用于自身的內力,若要用出什么瞬间转移的术法便实属是天方夜谭了——顾知熙早前在平淮能瞬间转移是因为游紫在背后帮他。
卞喧不知齐暖心中汹涌,又接着问道:“是如今在潞川的那个?”
游肆困住沈梓文这事闹得太大,卞喧知道也在情理之中。齐暖点了点头。
“那我特意去潞川看过他一次,谁让他闲得没事干打着九巍山的旗号到处招摇。”卞喧道,“我感觉他和梦中的我差不多,实在看他不透——你若是想知道自己为何会心痛,问他不就成了?”
问题就在于问不了,而且她现在也不是很想见到他。齐暖颇有几分头痛地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要么,你就随我回一趟九巍山。”卞喧提议道,“如果你能上九巍山、如果我能再做那个梦……你不仅有可能查明心痛的病因,也能如你所愿、取出你身上的金光。”
“你好好考虑一下罢。本来我就是打算找到那身负金光之人、了却心愿后便回去的,而现在有机会真正上九巍山一次,探探梦中之我的奥秘,自然也何乐不为。”
和卞喧告别、与在宅子外久等的青青一同回客栈后,当天夜里,齐暖难得地失眠了。
西楚九巍山。
她听过许多九巍山仙人侧目、以怜世人的故事,其中有活死肉骨的、有神赐宝器的……卞喧说,寻常人上不去九巍山,只有身怀金光之人方能——所以那么多人,那么多帝姬笔下的主角,都要去九巍山一趟、将自己身上的金光献出吗?
卞喧如今四十余岁,也才做过一次这样的梦。可是在他之前呢?九巍山上的仙人从来未曾缺过,他们又是谁的梦中人,梦醒之后,他们可曾耗费过无数岁月与心血,去寻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寻到的真相?
齐暖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第一次体验到一种跨越漫长岁月的、悲凉萧瑟的刺骨之寒。
是啊,被安排命运的不止她一个——她自桂树下的那一晚就已经知道了。
齐暖望着窗外的圆月,忍不住想。
既然命运让我得到帝姬的这滴血,为了我,也为了许许多多像我一样懵懂一生的主角。
这九巍山,是该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