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泠。
那是一个极久远的名字了,岳歌与本来应该再清楚不过那名字对游肆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此刻游肆一提,她一回想,竟然是全然的模糊。
游肆并没有错过岳歌与微微颦起的眉头,也并没错过她眸中的茫然。“所以,你也忘记了她从何而来。”他淡淡地下了定义,却没什么失望的神情,“即使是你。”
“我当然知道。”岳歌与下意识反驳着,“她是飞升而来,是我给你安排的真正所爱之人。她从哪里来又有什么要紧?”
游肆摇了摇头,并不对她给出的这答案发表什么意见,只按照自己的固定章程继续问道:“那么,齐暖之于游肆,又算什么?”
“早逝的白月光。”岳歌与当即就答,然而到底心下有着她自己都难以言明的不安,又连续追问道,“你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什么?齐暖最后不是嫁给顾知熙了吗?”
游肆眸光寂然,启唇正欲说些什么,然而此刻梦境忽然一阵激烈的震荡,倒悬的繁星突然乘风从四面八方向他而来,在他不及反应之时便已经砸到了他的身上,虽无实质性伤害,却到底是炸开一阵又一阵耀眼的金光。
岳歌与虽然上一刻还在和他谈着话,然而此刻眼见梦境有异,这大好的夺权机会她岂能错过,当即便一跃而起,【落惊鸿】于她掌间出现,携带着一阵墨黑雾气,便向游肆的后脊背刺去!
游肆身处炸裂的星辰之间,此刻已然拄剑半跪于地,银白如雪的长发随风乱舞,金眸空洞失焦,唇边溢出鲜血,形容几分癫狂、几分迷乱。
然而岳歌与的攻击已近身后,游肆于生死关头硬生生在金光缭乱之间直起身子,剑拔归背,又极快地再次将剑从后脊背抽出,反手持血骨金剑对上了刺来的【落惊鸿】!
神器交锋,各带权柄,铿然交响,早已不稳的梦境更是剧烈动荡。
游肆以【一醉秋】强行震开【落惊鸿】,顺势转身,在岳歌与持笔欲迎击之际,再次持剑拄地,他黑袍猎猎,袍上银龙飞舞,喷出一口鲜血,同时大喝一声:“解!”
岳歌与这一击眼瞧着就要击到他的身前,然而到底慢了一步,游肆的身形在她面前化作无数碎片消解,而她的身形也紧随其后、不及抵挡地消散。
墨天跌落、白宣升迎,二者相合,无字成乱书,无笔成秽画,又在梦阵的闭合之中碎成无数无意义却隐千载信息的碎片,消失在浩浩漫漫的虚空之中。
现实之中,白昼初现,江南按察使司之内金光大绽,直冲天际,潞川民众不知发生什么,见此异状只觉一直膜拜的神迹终于展现,无组织的许愿之间,庞大愿力星星点点汇聚而生,因着先前元寨中人的引导,分为两份,一份向着岳歌与,一份向着卞喧而去。
按察使司之内,梦阵包围的金光破碎,入梦之凡人因着久无食物补给早已化为白骨,无论是未诉的爱恋,亦或是未消的罪孽都于此刻彻底终结。
然而身入黄泉之人无虑无忧,足踏现实之人却依旧有累世的仇怨难解。
岳歌与顶着游紫的面容从【一念生】中蹿出,手持【落惊鸿】站在了离游肆不远处的所在,庞大的愿力找到了所向之人,如瀑如泉向她身上倾泻着,几乎几刻之间就治好了她在梦境之中夺舍失败被反噬的沉疴。
“你这样,等下又要昏睡过去了,又要如何与我斗呢?”岳歌与右手转了转手中【落惊鸿】,笔尖在愿力的加持下闪着细碎的金芒。她着一身白衣站在游肆面前微微挑眉,就像来自九天的神女俯瞰着凡间的蝼蚁。
然而满头枯槁白发的游肆不答,借着未被他收回的【一醉秋】缓缓站了起来。“你还没走,我怎敢安睡。”他一面拾起地上的【一念生】一面淡淡地道,金眸之中依旧古井无波,“司与这么令人生厌的名字,是你起的罢?”
他此问问得突然,岳歌与愣了下,却噗地一声笑了起来。“我说你刚才还是要在梦阵里拖我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怎么突然就要着急着要解梦阵了,原来如此。”她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司与死了,对不对?他就是你,所以他那边一死,他所有的记忆就跑到你这里了。”
游肆不答,只沉默着望着她,金眸之中滚烫浓烈的情绪翻涌着,却到底冲不破心口处全力的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