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已束好，镜中的少年一张皎然若玉的脸蛋，未施任何粉黛，也未戴任何装饰，却已是分外地清爽明丽。

勾陈不仅自个儿穿得素，也要求我穿素，常常只让我穿戴最素净的衣裳给他养眼，非白即蓝要么青，比府外寻常人家的少年还要寡淡。

比方今日，他又要我穿上皇宫大内难得一见的青袍。

我不晓得他哪里弄来的这身寡淡至极的衣裳，然则看着那张脸习惯性地未作反驳，由着他一丝不苟地为我穿上，又不由分说地牵着我的手出了房。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我疑问着莫非是自己是被勾陈灌了迷魂汤，正巧碰到来打扰我的宋之问。

宋之问惯常不客气地坐到我身旁，拿起一颗鸡卵子剥起壳儿来。

他手下忙着，边惊奇地上下打量我：“五郎，您今日穿着如此素净，莫非是改信道了？”

当然不！

我接过他递来的蛋闷闷咬一口，再喝一口香甜的红枣豆汤，昨夜被饿死的噩梦算是了结，心情好了些。

于是心情甚好地嗔了他一眼：“你晓得我与太平观的那位不对付，我若是向道，那岂不与她一般的爱好了？”

我与太平公主关系不睦这事全皇城都知道。

“也是，也是。”

宋供奉与我讪讪地打了个哈哈，被我身旁的张逢凶凶地瞪了一眼，而后再不敢对我评头论足。

以这人的习性今日来我这儿，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他酝酿不过片刻，便贼兮兮地靠过来，与我捻捻手指头道：“近来手头紧，五郎你看，能不能借某些小钱……”

“你做甚去了，用这般快的钱？”

张逢拧眉打断他的请求，冷声责备道：“据我所知朝廷乃是十日前方发的俸禄，你家妻儿有张府给你养，你自个儿一人还花这么快，莫非是住酒楼里了？”

这正是我想问的。

不过我不好再多骂什么，接过张逢的话仔细问他，原来并非去酒楼吃喝玩乐，而是想联合诸好友置一个茶馆，苦于手头拮据而不成，便想着向我借钱。

“忸怩作甚，直接告诉我便是。”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颇大方地大手一挥添了五十万的彩头：“我向来慕爱学问之人，既是汝之友人，那也自当也是才华横溢的才子，这点资财便当某赠汝等的见面礼，不必还了。”

贺知章，卢藏用，毕构，司马承祯，张若虚，贺朝，万齐融，邢巨，包融……能不有才么。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臣代诸友人谢过殿下！”

宋之问不胜激动地与我敬了杯汤，草草擦过嘴巴便告辞而去，只留我们一个雀跃的背影。